1
A大學生論壇裡,有一棟受害者大樓經久不衰,歷久彌新,是鎮壇之寶。
這幾年論壇裡風光最盛的兩個人莫過於謝菡和顧之桉,一個是茶味兒院花,一個是手機裡有八百個聊天軟體的戀愛大師,這兩位的受害者遍佈校園,聲討他們的樓層一層更比一層高。
【受害者聚集地】
……
10086樓:能打敗的茶姐的,只有茶姐本人。
10087樓:樓上沒聽說茶姐和戀愛大師在頒獎禮上的糗事嗎?據現場的同學說,兩人相遇那天,天雷勾地火。
10088樓:我其實很想知道,如果茶姐和戀愛大師在一起會怎麼樣。
……
年度學術之星頒獎典禮上,前面一個法學院的大三男生已經拿著話筒講了十五分鐘了,他嘴裡喋喋不休地講著,眼神卻時不時地往下面看,在主持人再三暗示後,他才不情不願地把話筒遞給了一旁的顧之桉。
顧之桉拿著話筒打算按照稿子,草草說幾句感謝的話就下場,沒想到他的話筒還沒捂熱,臺子右邊就衝上來一個抱著一大束花的女生。
女生身材瘦削,一頭黑色長髮披在肩膀上,靠得近一些還能看到對方前額上新生的雜亂絨毛,她穿著一件白色短袖和一條黑色褲子,短袖的下襬上還有一些水漬,兩條褲腿卷得不一樣高。
女生抬起頭來,顧之桉不說話了,對方有一雙靈動的眼睛,大而有神,裡面像是藏了一整個銀河。
對方開口興奮地說:“李師兄,恭喜你獲得學術之星,我們都以你為榮!”
顧之桉拿著話筒,對方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到了整個報告廳的角角落落,報告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一個被安排送花的人,必然是獲獎者身邊熟悉的人,而這位女生看著顧之桉卻喊出了前一位獲獎者的姓氏,第二排學生會的同學尷尬地腳趾都蜷縮在了一起。
女生並沒有發現自己認錯人了,她拿著花一直往顧之桉的方向遞,眼睛還悄悄向他使眼色。
顧之桉愣了一下,但還是接過了對方的花束,在放下話筒後,他彎下腰靠在女生耳側悄悄說:“傻瓜,我叫顧之桉。”
他說完就拉了拉女生的衣角,趁著對方發愣的功夫帶她一起下了臺。
臺下那位李師兄臉已經成了綠色,和他今天帶著的綠色袖釦相映成趣,還沒等顧之桉站穩,就見對方氣勢洶洶地朝著他們的方向衝了過來,衝著女生說:“謝菡,他們說你三心二意我還不信,現在我算是看明白了。茶姐不愧是茶姐,海王不愧是海王,我甘拜下風!”
李師兄說完後,搶過顧之桉手裡的花,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後看向顧之桉說:“兄弟,我也聽過你不少的傳聞,俗話說得好,‘惡人自有惡人磨’,‘什麼鍋配什麼蓋’,如今也到了你吃苦頭的時候了。”
謝菡看到李師兄離開後,本能地追了出去,但快要到門口時,她重新停了下來,往回走了幾步後,猶豫地看向顧之桉。
顧之桉想:不會吧,這就上手垂釣了?
然後他就聽見謝菡有禮貌地問:“請問你知道顧之桉同學在哪裡嗎?”
顧之桉從下臺後就沒再動過,周邊幾個學生會的人倒是走來走去安排流程,她謝菡一個轉身的功夫就把他給忘了?
沒聽到顧之桉的答案,謝菡又大著膽子問:“或許,你有他的聯絡方式嗎?我想當面和他道歉。”
這是新的搭訕方式,顧之桉想,隨後他說:“不用了,顧之桉不會因為這點事和你過意不去的。”
謝菡認真地看了看對方的臉,對方的眼角旁有一顆小小的淚痣,鼻樑高挺,嘴唇微薄,是一張很有味道的臉,而且還是一張很熟悉的臉,就連他的聲音聽起來也耳熟,像是剛剛才在哪裡聽過,她把手機背過身去,咬了咬牙說:“如果你看到他,麻煩替我說聲道歉,我會再還他一束花的。”
顧之桉擺了擺手,接過證書就離開了。
謝菡看著顧之桉離開的背影,心裡暗自疑惑,她好像真的才在哪裡見過對方,可腦子裡怎麼也沒有了關於他的印象。
快要離開小禮堂時,外面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謝菡今晚是被臨時叫出門的,手忙腳亂接過快遞的花,也沒來得及帶雨傘,就這樣匆匆忙忙地趕來,最後卻還是錯過了師兄的頒獎。
她看了看外面的雨,又估計了一下自己感冒的可能性,就打算拿手遮住頭頂,勇闖天涯。
沒等她邁出去,就聽到一旁的男生問:“你不會就打算這樣直接跑回去吧?今晚的暴雨可是橙色預警。”
謝菡抬起頭,一旁的男生剛剛撐開了一把豎柄傘,對方像是正打算要離開,大概是看她的樣子過於可憐,這才出聲關心。
謝菡擦了一把臉道:“沒事,回去洗個澡就行。”
男生的傘傾斜了過來,他看向前面說:“我送你回去好了。”
謝菡小聲道了謝,兩人沉默著走了一段路,在快要離開走進宿舍樓時,她眼尖地看到對方的手裡捏著學術之星的證書,出於想要活躍氣氛的心思,謝菡小聲道:“每年學術之星的評選都是腥風血雨,每一個得獎的人都很厲害。”
“是嗎?”男生問。
“我師兄也得了一個,他去年一整年都在替老師做課題。”謝菡抿了抿嘴又說,“你肯定也看到我在臺上出糗了吧?我把給師兄的花送給了另一位叫‘顧之桉’的同學。”
顧之桉的傘差點就直直砸在謝菡的腦袋上。
在把謝菡送到宿舍樓下後,謝菡再三對男生道謝,最後說:“我叫謝菡,你呢?”
“顧之桉。”
天上閃電劃過,照亮了謝菡臉上的尷尬。
“謝同學,我們已經見了三次了。”顧之桉笑道,“以後搭訕還是換個方式吧,這種就有點俗套了。”
他話音剛落,謝菡耳旁就炸開了一道悶雷。
2
謝菡沒來得及為回顧當晚的糗事,第二天導師就把她叫到辦公室,安排了下一週的課題任務,在熬了一個禮拜的夜後,課題最終趕在成果提交日前完成了,謝菡揹著包正準備離開,老師在辦公室裡說:“這個禮拜大家都不容易,我們簡單去校門口聚個餐吧。”
師門紛紛呼應,謝菡捏著包的肩帶,手指微微蜷縮了起來,她拿出手機悄悄聯絡了王勉,讓王勉一定要在七點給她打電話,讓她可以藉機會出來。
七點整,謝菡的手機準時響了,她像排練了千百次那樣,熟練的道歉,然後輕鬆轉身離開。
飯店門口停了一輛小電驢,男生坐在前面看著手機,謝菡拍了拍對方後說:“給個頭盔。”
對方愣了一會兒,但還是從椅子下面拿出了頭盔。
謝菡接過頭盔後,熟練地坐在電驢後面,然後兩手抓著身後的杆子說:“熬了一禮拜,差點沒把我送走,過會兒你就往我宿舍騎,快到的時候停下就成,別讓別人看到了。”
對方悶聲騎車。
謝菡感慨道:“王勉,這麼多人裡面還是你靠得住,雖然我依舊記不清你的臉,可是我可以記住你的一身正氣!”
“王勉”安安靜靜地騎車,沒有接話。
“你今天倒是安靜。”謝菡笑道,“失戀了?”她剛問出口,懷裡的手機就響了,她接起來一聽,王勉的大嗓門在那頭叭叭地問:“我都上完廁所了,你怎麼還沒出來呢?”
謝菡冷靜地掛了電話後,搭住了前面的人的肩膀,她抖著聲音說:“好漢饒命。”
“好漢”把小電驢停在一旁,摘下頭盔,下了車後去校園超市買了一聽熱牛奶遞給謝菡,超市旁邊就是教學樓,“好漢”看向謝菡道:“走走?”
謝菡猶豫了一下,接過熱牛奶跟著男生進了教學樓。
“沒想到你和王勉是這種關係。”男生一邊走樓梯一邊道。
謝菡連忙擺手說:“我們真的沒有關係,就只是認識而已。”男生看了過來,謝菡擺手的速度慢了下來,然後垂著腦袋說:“我們確實認識,你千萬不要把這事兒傳出去。”
“情侶?”男生問。
謝菡搖了搖頭,小聲道:“我們是鄰居。”
這時兩人已經走到了教學樓樓頂,這一棟的樓頂有一個很大的露天陽臺,今晚樓頂沒有人。男生點了點頭,拿起手機開始打電話,謝菡聽見他和王勉說了幾句後就掛了電話,然後他抬起頭,伸出手說:“你好,我是顧之桉。”
這是第四次了。
眼前這個透著陌生氣息的帥哥,就是和她有過三次交集的顧之桉,謝菡恨不得立刻挖地三尺,就地埋葬自己,這是徹徹底底的社會性死亡。
於是她僵硬著笑了起來,伸手和對方握了握後說:“我是謝菡。”
顧之桉笑道:“我知道你是謝菡,是送錯花的謝菡,也是沒有傘的謝菡。”
謝菡快要哭了。
“現在我們可以談了談你為什麼總是裝作不認識我了吧?”顧之桉說,“我不認為我長了一張這麼沒有辨識度的臉。”
謝菡心裡默想,這哪裡是沒有辨識度啊,這簡直都可以拿去當帥哥標誌了。
顧之桉不再說話,他靜靜地看向謝菡,謝菡的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牛奶,罐子溫熱,稍稍讓她感覺到了些許的心安,她的嘴張張合合了好幾次,最後還是閉上了。
見狀,顧之桉轉過頭去,稍稍有些傷心地說:“我們現在也算是朋友了,你……”
“因為我有很嚴重的臉盲症。”謝菡說,“簡單的說,我記不住、認不出你們的臉。”
顧之桉聞言立刻回頭看向謝菡,謝菡捧著牛奶,眼睛直直地看向樓下的人,她有些自嘲地笑:“對你來說,我們是有了四次交集的朋友,但對我而言,你只是一個陌生人。”
謝菡說完攏了攏自己的外套,她起身把沒有拉開的易拉罐還給了顧之桉,然後說:“對不起。”
顧之桉看了看易拉罐,在謝菡以為對方會接過的時候,顧之桉伸手拉開了拉環,他舉著拉環,抬頭看向謝菡笑道:“不客氣。”
兩人不動了,就這樣直直地望著對方,顧之桉就看著謝菡稍稍擦了一下眼睛,然後喝了一口牛奶,唇珠處留下了淡淡的白色。
“不準說出去。”謝菡低下頭彆扭地說。
顧之桉彎起了眼睛,他望向謝菡說:“那你賄賂我啊。”
謝菡轉身離開了樓頂,沒過多久,顧之桉就看到謝菡又出現在了樓道口,她手裡拿了一罐巧克力熱奶,另一隻手上拿了一把彩紙,她踏著地面上的格子一步步朝他走了過來。
“給你。”謝菡把巧克力奶遞給顧之桉,然後拿起彩紙說:“我還欠你一束花,我查了下附近的花店只接受預定,那我賄賂你幾隻千紙鶴吧。”
謝菡舉著彩紙,眼睛裡盡是狡黠,說完她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問:“請問,你是顧之桉吧?”
顧之桉低聲了笑了出來,他接過巧克力奶後說:“謝同學,這次你沒有認錯哦。”
“那很好啊。”顧之桉出聲阻止對方繼續往下說,“你每次都能遇見新的人,看人都會有新鮮感,這樣不好嗎?”
謝菡低著頭,顧之桉發現對方不對勁,他連忙接過謝菡手裡的千紙鶴,他看到謝菡哭了,她嘴裡調侃著自己,說著自己最滑稽的一面,但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了。
“一點都不好。”謝菡說,“我不是故意認不出他們的,也不是故意要放別人鴿子,更不是他們說的那種恬不知恥的‘茶姐’,可以對著一個人喊另一個人的名字,我也想記住你們。”
謝菡抬起頭,已是滿臉的淚。顧之桉心頭微微一痛,他想到了論壇裡那些誇張失真的言論,想到了和謝菡走在路上時,迎面走來的女生眼裡藏不住的輕蔑與討厭。
顧之桉說:“我來幫你。”
3
計算機學院的人發現顧之桉瘋了,走到哪裡都帶著一隻千紙鶴,連上課的時候都把千紙鶴端端正正地放在桌面上,好幾個老師疑惑地問他這千紙鶴是不是最新的錄音筆,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後,一個女老師倒是樂呵呵地拿起千紙鶴說:“看來某位情聖的感情終於要塵埃落定了。”
下課後,顧之桉帶著千紙鶴去了圖書館,他到了謝菡在的那一層樓,在藏好了自己的書包後,他把千紙鶴塞在了褲袋裡,然後朝謝菡走去。
謝菡坐在閱讀室外面的沙發椅上,眼前的小茶几上放了幾本專業書,她看得很不安心,時不時就抬頭掃視一下週圍。
顧之桉在她面前來回經過了幾次,謝菡沒有認出他,最後顧之桉拿出千紙鶴再從謝菡面前經過時,謝菡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然後驕傲地說:“抓住你了。”
她臉上寫滿了抓到人的得意,顧之桉甚至都不想把他之前在謝菡面前已經來回走動好多次的訊息告訴對方。
於是顧之桉輕輕扯出自己的衣角,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顆奶糖遞給她說:“做得好。”
奶糖被謝菡用舌頭抵到了嘴巴右邊,她說:“甜的。”
顧之桉坐在謝菡身邊,然後說:“如果我沒有拿出千紙鶴,你是不是就認不出我了?”
“不知道。”謝菡誠實地說。
顧之桉突然拿起謝菡的手,然後看向她道:“你不應該記一個人的身外之物的,你應該記住他的外貌特點,比如這裡。”
說著,顧之桉便帶著謝菡的手指向了他眼下的淚痣,謝菡的手指在碰到對方溫熱的臉頰時,稍稍向外縮了一下,顧之桉強硬地帶著她的手指摁在自己的淚痣上。
“摸到了嗎?”顧之桉問。
謝菡胡亂地點了點頭,只想快點讓自己的手離開對方的臉。
“記住了嗎?”顧之桉鬆開了手,開玩笑地說:“你要是還記不住,可以再摸摸我加深印象。”
謝菡趕緊收回了手,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說:“記住了。”
在經過兩個禮拜的練習後,謝菡已經可以記住舉著千紙鶴的人就是顧之桉。
顧之桉看向一旁疊著千紙鶴的謝菡說:“我有兩張音樂節的門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謝菡遲疑了一下,一般對於這種人多繁雜的地方,她都是能避則避,遇到熟人叫不出名字會很尷尬,和小夥伴走散後找人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就當是試一試自己在人群密集的時候,還能不能認出我。”
謝菡伸手摳了摳寢室陽臺上開始掉漆的欄杆,然後說:“我會認出顧……”
“你不知道顧之桉是什麼人嗎?”王勉打斷她後不耐煩地問。
謝菡不說話了,雙方的聽筒裡只剩下呼吸聲,王勉又深吸一口氣說:“不管你了。”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音樂節當天,顧之桉和謝菡到現場的時候互相在對方臉上蓋了圖章,然後兩人跟著大部隊進了草坪,等樂隊鼓聲響起的下一刻,全場躁動了起來。
謝菡沒有來過這種場合,她最多隻在室友的口中,在電視上見過其他人的音樂節,可他們的喧囂和躁動都是用遙控器和想象力構成的,所以她怔愣在原地,感受著四面八方湧來的青春熱血。
顧之桉在她耳邊大聲喊道:“跟著跳起來!”說完他就拉起了謝菡的手,帶她一起高高舉起,隨著鼓點聲有節奏地在半空中揮舞著。
周圍所有人都跟著舞臺上的樂隊在大聲合唱,可是顧之桉的聲音就是這麼特別,特別到謝菡的耳朵裡好像只剩下了他的聲音。
顧之桉抓著她手腕的手掌是那樣的溫熱,比夏天的溫度還要高,比空氣裡的溼度還要潮,他掌心微微的水汽像是將他們的面板粘合在了一起。
謝菡的心微動,她抬頭看到了顧之桉那張笑著的臉,在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她也跟著笑了。
顧之桉低下頭來,恰好看到謝菡臉上綻開的笑,她的長髮隨著他們的舞動也跟著上下跳動,她唇邊浮現兩個甜甜的梨渦,一時間,周邊的噪聲和吼聲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搏動的心臟一下、一下強烈撞擊胸腔的聲音。
上面的樂隊換了一個又一個,兩個人的手卻依舊握在一起。
在最後一個樂隊結束後,主唱背過身來朝人群方向倒了下來,眾人蜂擁著朝前走去,兩人被身後和身邊的人一擠,兩隻手便分開了,謝菡就看著顧之桉被人群簇擁著漸漸遠去,等她想再看清對方時,入眼處已經全是陌生人了。
冷靜一點,謝菡想,她開始沉著地站在原地,看著場上的人往回走,她鎮定地看著一個個走過來的人,她記得顧之桉的眼睛下面有一顆小小的淚痣,也記得顧之桉拿在手裡的那隻千紙鶴。
周邊的人來來回回了好久,場地慢慢空了下來,謝菡被捂熱的心好像也涼了下來。
顧之桉不在這裡,顧之桉已經回去了,還是顧之桉現在正站在某個角落裡看著自己的笑話?謝菡開始質疑自己和顧之桉出來的選擇正不正確。
全場的人都快走空了,謝菡的眼睛垂了下來,突然她感受到站在她五米開外的人穿著她熟悉的衣服,白色的短袖和黑色的褲子,她努力朝那個人看去。
那個男生正轉頭看向別的地方,他兩手插著褲兜就這麼站著,好像是在等遠處的人。
謝菡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小步走了過去,她先是偷偷看著那人的著裝,然後趁著對方不注意就去看他的臉,他的臉上也蓋了音樂節統一的圖章。
男生突然轉過頭來直直地看向謝菡,謝菡稍稍倒退了幾步,然後看到了對方眼角下面的淚痣,那個位置原本是被圖章覆蓋的,但男生眼角周圍一圈卻被他擦得乾乾淨淨的,他的手心裡抓著一隻千紙鶴。
這是顧之桉。
謝菡的堅強瞬間就消失了,她跑過去拉住對方的衣角說:“顧之桉,我找到你了。”
男生的眼神下一刻就溫暖了起來,他攬住謝菡的肩膀,在她耳邊說:“謝同學,你真的很棒。”
4
在顧之桉時不時地提醒下,謝菡已經學會下意識去記身邊人的顯著特點,比如長頭髮是室友A,短髮是室友B。她回寢室偶爾能叫對室友的名字,叫對的時候,室友還會陰陽怪氣來一句:“謝大小姐,你總算沒把我認錯了。”
臉盲症帶給她的惶恐不安好像被一隻手輕輕安撫了,那隻手在後面輕輕地將她從黑暗裡推了出來,告訴她,認不出也沒關係。她站在陽光下的時候,頭一次覺得陽光也是可以這麼溫暖的,迎面走來的人也不是這麼恐怖了。
在爬山當天,謝菡根據王勉的衣著準確地叫出他名字的時候,他在原地愣了三秒,然後問:“謝菡,你爸帶你去動過腦子了?”
謝菡還沒動手,顧之桉倒是先動了,他笑臉盈盈地揉著王勉好不容易打理好的頭髮,然後說:“也不看看是誰鍛煉出來的!”
王勉笑了笑,和顧之桉打鬧了一會兒,等隊伍前進的時候,顧之桉被喊到前面去開路,王勉慢慢留到了最後,他看向謝菡問:“你不會真的和他在一起了吧?”
謝菡看著顧之桉的背影,慢條斯理地說:“你猜?”
王勉急了,他拉過謝菡的手到一邊,然後壓低了聲音說:“你該不會沒看過校園論壇裡關於顧之桉的帖子吧?你把他當朋友可以,當情侶就不必了。”
謝菡甩開了手,又揉了揉手腕,她說:“校園論壇裡的我是什麼樣子的?‘茶姐’、‘茶妹’、‘渣女’,可你知道,實際上我根本就沒有談過戀愛,綜上所述,校園論壇的可信度極低。”
“可是我看到過顧之桉和無數個女生同時談戀愛。”王勉說,“在這個隊伍裡,就有兩個女生和他談過戀愛。”
謝菡不說話了,她拿著登山棒在地上戳了戳。
王勉見狀,拉著她的衣角跟上了大部隊,一路上繼續喋喋不休地告訴她一定要警惕顧之桉,謝菡最後終於忍不住了,她說:“我和顧之桉本來就沒有關係。”
她說完就感覺心裡有點酸酸的,欲蓋彌彰地又說了一句:“你不要再胡說了。”
等爬到山頂露營地的時候,大家幾乎都累癱在地上,顧之桉拿了瓶水走到謝菡旁邊,遞給她說:“給。”
顧之桉見狀笑了笑,然後轉身走了。王勉悄悄靠過去說:“你看,顧之桉根本就沒把你放在心裡。”
謝菡把水塞回王勉懷裡,抬頭朝顧之桉看去,他好像被班裡的兩個女生叫住了,女生說了什麼,他笑著點了點頭就跟著她們一塊兒走了。
原來我就是他的一尾魚啊,謝菡想。
顧之桉回來的時候手裡抱著一箱水,兩個女生手裡拿著幾杯奶茶,她們興沖沖地跑過來說:“剛剛我們就看到再上邊一點有個便利超市,沒想到那裡還有奶茶賣,就是辛苦顧班長了。”
“我不累的。”顧之桉笑了笑說,“你們有事儘管叫我好了。”
王勉替謝菡拿了一杯奶茶,謝菡惡狠狠地戳開奶茶,在喝了一口後說:“也不過如此!”
味道不但苦,而且還有說不出的酸味,到底為什麼要去買山頂的奶茶!
在修整一番後,男生們拿出自己背的帳篷材料,開始老老實實地搭,謝菡沒參加過這類大型戶外活動,站在一旁自然是幫不上什麼忙的,王勉叼著一根杆子把她趕到一邊。
她百無聊賴地蹲在地上,目光又漸漸落在一旁的顧之桉身上,顧之桉不僅搭完了自己的帳篷,他還在幫全班女生搭帳篷,謝菡在人群中試圖找出他的“前女友們”。
他當著前女友的面替別的女生搭帳篷,良心真的不會感覺到痛嗎!
許是她的目光過於灼熱,顧之桉下意識地回過頭看了過來,謝菡急急忙忙地撇過腦袋,裝作在看王勉搭帳篷。
等一切結束後,顧之桉走了過來,把手裡的東西塞到謝菡手裡,謝菡攤開手一看,是一顆奶糖。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呀?”顧之桉低聲問,“我還帶了好多奶糖。”
謝菡當著顧之桉的面,把奶糖遞給了王勉,王勉傻呵呵地衝著謝菡說:“就當替你搭帳篷的報酬了!”
謝菡挑釁地看向顧之桉,沒想到顧之桉沒有生氣,他只是低下頭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轉身離開了。
晚上的燒烤很熱鬧,據說不少人都在起鬨,問顧之桉他桌子上的千紙鶴到底是誰疊出來的,顧之桉一句話都沒回答,只是跟著笑,場上不少女生笑得花枝亂顫,最後的結論是:這肯定是某個愛在心底口難開的女生送的。
謝菡躲在帳篷裡沒出來,她突然覺得這次露營一點兒都沒有意思,覺得她就算透過記住衣著特點和千紙鶴把顧之桉認出來也沒有什麼意思,她恨不得現在就捲鋪蓋下山。
等外面徹底安靜下來了,謝菡才拉開了帳篷的拉鍊,小心翼翼地朝外探了探頭,等確認所有人都已經進了帳篷後,她才走到已經完全熄滅的燒烤架邊上,然後撕開壓縮餅乾,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她想從防風衣的口袋裡掏紙巾的時候,指尖碰到了塑膠紙包的邊緣,這是一顆糖。
謝菡攤開手,發現掌心裡是一顆奶糖,和她給王勉的一模一樣,這是顧之桉的奶糖。
他是什麼時候放進她口袋裡的呢?是在爬山一開始站在她身邊的時候,還是趁她脫下外套放在揹包裡的時候,或者就是剛剛在她遞糖給王勉的時候。
謝菡這麼一想,又開始心疼了,她突然意識到,剛剛顧之桉看到自己把糖遞給王勉的時候,是不是也和她今天一樣難受,心口是不是和她一樣泛著淡淡的酸。
在她拿著糖紙糾結的時候,有人悄無聲息地站在她身側,然後彎下腰在她身邊放了一瓶溫熱的牛奶。
謝菡抬頭一看,是顧之桉。
5
謝菡轉身進了帳篷,但是顧之桉拉住了她的手,這次不再是做一個挽留的假動作,謝菡甚至覺得胳膊有一點點痛了,她轉頭看向顧之桉道:“放手。”
顧之桉依舊倔強地拉著她的手,謝菡沒辦法了,只好又從帳篷裡走了出來。
兩人一前一後往營地外走去,謝菡記得離這裡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涼亭,白天還有人在這裡拍過照。
“謝菡,你今天為什麼生氣?”顧之桉問。
謝菡趴在涼亭的外欄上沒說話,她的右手又不自覺地開始摳欄杆上的塗漆。
顧之桉坐在謝菡身邊不說話了,兩人安靜地坐在涼亭裡,最後還是謝菡先受不了了,她起身硬邦邦地說:“我要回去睡覺了。”
顧之桉又來拉她的手,謝菡看向他說:“顧之桉,講點道理好不好。我很感謝你幫我,但這並不表示你可以隨便捉弄我。”
誰都不要踩過線,這樣誰都不會傷心的。
“不要。”這是顧之桉第一次拒絕她,他的臉漲得通紅,連脖子上的青筋都出來了,他像是竭力在和什麼做鬥爭,最後又重複了一次,他說:“我不要。”
這是謝菡在認識他之後頭一次看他發脾氣,顧之桉發脾氣的時候也很剋制,他低頭踢了一下亭子角落裡的土堆,但很快又規規矩矩地坐好。
謝菡不想再和對方多說,她拉開了顧之桉塞給她的牛奶,然後遞還給了他。
顧之桉捧著牛奶沒說話。
謝菡冷靜地開口道:“顧之桉,朋友不是拿來欺騙的。”
顧之桉垂眸喝了一口牛奶,然後說:“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他和謝菡一樣趴在涼亭圍欄上,然後問:“你有沒有見過特別討人嫌的濫好人?他們很多時候都不會拒絕別人的要求,所以他們兢兢業業地做好每一件事,處好每一段關係,但在別人看來這種恰到好處反而是暮氣沉沉的,是和大學生格格不入的。”
今晚的月亮被大片的烏雲擋住了,連星星都沒有幾顆,周圍的光都是昏黃的應急燈發出的。謝菡看了顧之桉一眼,他依舊垂著腦袋,安安靜靜地喝著手裡的牛奶,他的側臉真的很好看,下頜鋒利,鼻樑高挺。
“十分對別人來說是滿分,對我來說就是及格分。謝菡,我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滿分,我爸媽最常說的話是‘這是應該的’。”
謝菡剝了一顆奶糖放進嘴裡,甜甜的奶味蔓延開來,好像驅散了一點點的苦澀。聽起來顧之桉好像是討好型的人格,自卑又可憐,一味的付出,什麼都要追求完美,所以這也是他為什麼只和自己見了三次,就打定主意要試著幫自己了。
“這是我的秘密,現在我告訴你了。”顧之桉問,“我們可以繼續當朋友了嗎?”
他抬頭看向謝菡,謝菡把另一顆奶糖塞進他的嘴裡,她的指腹碰到了對方的嘴唇,雙方都微微一愣,謝菡迅速收回了手,她裝作不在意地說:“禮尚往來,我也要幫你。”
顧之桉咬著糖,看著眼前信誓旦旦的女生,不由地覺得好笑,他問:“你能認出我就不錯了,還要幫我?”
“對呀。”謝菡認真地看著他說,“優秀和溫柔不是別人詆譭你的藉口,也不是你自卑的桎梏。”
“誰說我自卑了?”顧之桉不由地失笑,“喂,我可是獲得學術之星的男人。”
“你如果不自卑,為什麼要去討好別人?”謝菡反問道,“比如我,就算認不清人也從來不覺得自己就差別人一截,認錯人了就道歉,反正對我而言,每個人擦肩過後就是陌生人。”
顧之桉突然伸手揉了揉謝菡的腦袋,在對方反抗無效的情況下,他爽朗地笑了出來,他調侃道:“我等謝醫生好久了,你怎麼才來呀?”
謝菡氣鼓鼓地拉下了他的手,然後問:“那你為什麼會變成戀愛大師哦?”
“導師的橫向課題合作的學生比較多,為了收集資料我就同時和好多同門聯絡了,大概是因為同門都是女生,所以才會有那樣的傳聞吧。”顧之桉解釋說,“但是我真的和她們沒有超出同學的關係,光是替她們處理資料我就熬了好幾個晚上,哪有空談戀愛呀。”
“你解釋什麼呀?”謝菡轉過身說,“我們又不是需要解釋的關係。”
顧之桉很少被人懟的無話可說,這一次他認栽了,好不容易才挽救了這段岌岌可危的感情,他現在都不敢再貿貿然說話了,於是他只能撇過腦袋說:“我就是隨口說說,也不是專門說給你聽的。”
兩個人互相轉過頭,在對方看不見的角落裡偷偷笑了出來。
第二天收營下山,前一天的那兩個女生走到顧之桉旁邊指了指自己的帳篷說了什麼,顧之桉點了點頭,謝菡走過去看著他問:“你要幹什麼去?”
“我去替她們收帳篷。”顧之桉說。
謝菡點了點頭,然後看向早早收拾好帳篷的王勉道:“王勉,這種應該助人為樂的時候你怎麼就袖手旁觀了?”
這話一說,王勉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擼起袖子跟著走了過來一起幫著謝菡和顧之桉收帳篷,在場的其他男生哪能看謝菡一個女生忙前忙後,也紛紛過來幫忙,沒過一會兒就收拾好了。
兩個女生不得不和在場的所有男生都一一道謝。
6
回學校前,班長提議在外面再聚一次,他下意識地看向顧之桉說:“之前你推薦的那家飯店價效比很高,要不我們再去那家吃吧。”
顧之桉點了點頭,打電話預約了包廂。
等所有人都到了之後,謝菡才知道他們去的飯店哪裡是他們學生消費的起的,光是選單上的一道白灼菜心就上了三位數,她拉了拉王勉的衣角問:“最後大家能AA嗎?”
王勉拿著選單掩了一下口型,然後說:“每次班級聚餐最後都是顧之桉付的錢。”
顧之桉這個冤大頭!
果不其然,在大家吃完後,顧之桉率先起身去買單,謝菡跟著他出了包廂,然後直直地抓著對方的衣角,顧之桉一回頭就笑了,他說:“謝菡你幹什麼呀?”
“我來阻止你繼續當濫好人啊。”謝菡鼓了鼓自己的臉頰說,“顧之桉你是不是真傻啊?”
前臺笑道:“當然可以。”
周圍其他買單的人大概是第一次見兩個小年輕以破產的架勢搶著買單,也紛紛站在後面看熱鬧,顧之桉好笑地戳了戳她的肩膀說:“沒事的。”
大堂經理應該是注意到了這裡,在看到謝菡和顧之桉搶著買單的時候,他哭笑不得地把兩個人拉到一邊,讓後頭的人先買單,然後他看向顧之桉說:“這次還是記在您的帳上嗎?”
顧之桉點了點頭說:“年終一塊兒結賬好了。”
經理點了點頭,然後他朝謝菡笑了笑就先離開了。
謝菡看著顧之桉輕車熟路地簽了名,沒有刷卡也沒有掃碼,她問:“顧之桉,你到底還藏了什麼事兒?”
顧之桉放好筆後,攬過她的肩膀說:“我們家和這裡有些業務往來,所以一般是年終統一結賬,算分紅。”
等兩人回了包廂後,裡面也吃得差不多了,大家又閒聊了幾句就打算離開,此時,謝菡拿出手機裝作不在意地問:“顧之桉,晚上多少錢呀,我把我那一份轉給你。”
顧之桉眼裡含著笑意,輕聲說:“別鬧。”
謝菡不動,依舊站在門口說:“我記得這個包廂最低消費也是四位數吧?讓你一個人付多不好意思呀,大家都是學生,應該平攤的。”
王勉第一個響應了謝菡的話,他也拿出手機說:“是呀,之前一直都是你買單,這多不好意思啊。”
周圍其他人見狀也只能或真或假地拿出手機問顧之桉,沒等顧之桉開口,一個服務員從外頭推門進來,謝菡問她:“小姐姐,這一桌的單子能給我看一下嗎?”
服務員是個新來的,不知道顧之桉和這裡的關係,聞言就出門拿了賬單,上面的單價和總價寫得明明白白。
謝菡第一個把錢轉了出去,她說:“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收好你的錢。”
到學校之後,其他人的臉色還沒緩回來,任誰一餐飯花了好幾個禮拜的生活費都是不樂意的,王勉在分開的時候偷偷朝謝菡比了個拇指:算你狠。
謝菡揹著帳篷往寢室走,原本應該回寢室的顧之桉卻出現在了她前面,她停下腳步好笑地看著對方說:“你就應該叫顧大頭,好事都是你做的,罵名也是你背的。”
顧之桉上來接過她的揹包說:“現在不就有你了嗎?”
謝菡看著寢室旁邊的小花壇,在顧之桉要離開的時候稍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朝他招了招手,在對方走近後,謝菡踮起腳附在他的耳邊說:“顧之桉,你在我這裡一直都是十分,不是因為你值十分,是因為最高分只有十分。”
她說完拿過包就上了樓。
顧之桉依舊站在寢室樓下,剛剛謝菡說過的話好像還停在耳邊,連她的熱氣都還沒散去,謝菡才不是茶姐,她明明就是顆奶糖,超甜。
王勉在第五次偷偷看向顧之桉後,發現顧之桉笑著看手機,準備起身離開。
“站住。”王勉急忙起身問,“你不會又去見謝菡吧?”
顧之桉沒有否認,只是嘴角又往上翹了一些。
王勉見剩下兩個室友還沒回來,就拉了條凳子到自己身前,然後示意對方坐下。
顧之桉坐下後,王勉嚴肅地望著他說:“謝菡可不是網上說的那種人,你別以為她很好欺負。”
“我哪敢欺負她呀?”顧之桉笑了笑。
王勉認真地說:“那你就離她遠一點,她這個人看著精明,實際上笨得很,不然也不會一個人扛著病。”
“王勉,我也不是網上說的那種人,我也不是那種遍地撒網的渣男。”顧之桉的臉色沉了下來,他看向王勉說:“我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認真過。”
王勉被他臉上的堅定給鎮住了,最後只好悻悻然說:“認真就認真唄,搞得和宣誓一樣。”
顧之桉到圖書館的時候,謝菡正在翻看法考教材,顧之桉走過去就看到扉頁上寫了大大的合同法。
他坐下後說:“你怎麼大二就開始複習了?”
謝菡翻著書說:“明年還要準備考研呢,今年開始複習可以打好根基。如果我沒記錯,你今年就要考研了吧?”
顧之桉開啟電腦說:“十分的人生不存在考研,都是保送的。”
謝菡沒有再理他,又低頭看起自己的教材來。
“舉個特別簡單的例子。”謝菡抬頭看向顧之桉說,“我喜歡你。”
“我要和你在一起。”顧之桉打斷了對方的話。
“好。”謝菡眉眼彎彎地看著顧之桉,她合上書笑道:“我給出了承諾,我們的合同成立了。”
見男神4次沒記住他名字,他開始處處黏我,直到我答應交往
7
鏡頭拉近後,大家才發現原來是茶姐和戀愛大師,兩人站在一個冰淇淋攤位前,被鏡頭直直懟著的謝菡害羞地挽緊了顧之桉的手。
謝菡抬頭和顧之桉直視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們是彼此的初戀。”
謝菡抬起頭,眼睛笑成了一條縫,顧之桉伸手揩了揩她嘴角的餅乾屑說:“完了,女朋友傻了。”
謝菡把手掛在顧之桉的脖子上,挑釁地說:“你儘管退貨啊。”
“我可是有契約精神的人。”顧之桉說著低下頭親了親謝菡的鼻尖,“我才不會自毀合同。”
顧之桉突然很慶幸自己習慣性地討好別人,習慣性地幫助別人,若非如此,他也絕對不會主動去走近謝菡,也不會提議試著幫她分辨人臉,他們最終也不會在一起。(原標題:《聽說你也是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