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後的咖啡館,一隻貓倦怠地縮在門口曬著太陽,咖啡廳裡放著舒緩懷舊的音樂,鄧麗君的聲音像是雨後清爽的春風飄進耳朵裡。
陳安坐在靠窗的位置,用手中的小勺慢慢地攪弄著杯子裡的咖啡,待杯中方糖融化,她放下手中的小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舌尖微苦的味道讓她忍不住蹙眉。
抬起胳膊看了看腕上的手錶,離約好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個鐘了。
對於對方的遲到,陳安沒有顯出絲毫的不耐。
三個月前,陳安的小破商演公司突然接到了一筆鉅額訂單,長沙第一珠寶大佬的女兒季晴子結婚,需要一批明星商演撐場子。
陳安之所以能接到這筆單子,還要多虧李賀敬這個富二代員工。
他和季晴子是朋友,一來二去這單子就落到了陳安的小破商演公司頭上,可把陳安歡喜壞了。
陳安看著那陌生的相聲演員名字,大腦有一瞬間當機。
她想,是自己已經老得跟不上時代了嗎,為什麼好端端的一個走在時尚前沿的年輕女性會喜歡相聲這種……額,比較傳統的民間藝術呢?
算了,不管是江雲陽還是江雲雨,只要是客戶要求的,她就是拼了命也要請過來。
陳安要小助理找到江雲陽經紀人聯絡方式,小助理興奮地說:“啊,是江雲陽唉,我也好喜歡他呀!”
“你也喜歡相聲?”陳安問。
“喜歡啊,可有意思啦!”小助理說起相聲來滔滔不絕,過了好久才意猶未盡地掛了電話。
陳安自嘲地笑了笑,看來自己是真的老了。
第二天,陳安在和江雲陽經紀人簡單地溝通了之後,沒想到那頭竟然報價五百四十萬!
要不是因為客戶點名要江雲陽,陳安真想當場把電話撂了。
一個相聲演員比明星一線大咖價位還高,五百四十萬,他怎麼不上天!
沒想到她和季晴子說了以後,那頭的季晴子只是略加考慮了一下,然後淡定地說了句:“按照江雲陽的咖位,這個價格也無可厚非啦。”
咖位?相聲演員什麼咖位?!
陳安一聽季晴子的語氣就知道她是江雲陽鐵粉,甲方爸爸都發話了,自己無論如何都得把人請來。
陳安立馬和江雲陽的經紀人在電話里約好了,然後坐了飛機去北京赴約,洽談商演合作的事情。
然而原本約好下午五點見面,陳安一直等到咖啡廳打烊也沒能等到那位獅子大開口的經紀人。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要不是這幾年磨鍊出來一身銅皮鐵骨,現在估計已經氣到內出血了。
陳安強忍住怒氣出了咖啡店,因為走得太急,高跟鞋卡磚縫裡,把腳給扭了,一股鑽心的疼痛從腳踝處傳來。
看著自己腳上那雙十釐米的高跟鞋,陳安咬咬牙,彎腰脫了下來,打著赤腳在路邊攔車。
這時一輛騷包的銀灰色蘭博基尼不偏不倚停在了她面前。
對於對方把車停在自己面前這種行為,陳安只差送一個白眼翻上天了,心裡暗暗腹誹,蘭博基尼了不起啊,姐可是開著摩托車飆過川藏公路的。
見對方完全沒有要挪開的意思,陳安只能忍住想用高跟鞋砸車的衝動往旁邊挪了挪,然而陳安走到哪,那人就把車開到哪,簡直跟狗皮膏藥似的。
陳安心裡打鼓,這不會是個變態吧,剛巧這周圍人煙稀少,陳安的心跟著狂跳起來。
她只能希冀天子腳下就算是變態應該也不會囂張到這種地步,敢當街做出違法亂紀的事情。
終於等到滴滴車司機,陳安一顆懸著的心也終於跟著放了下來,剛準備拉開車門上滴滴車,蘭博基尼車主開啟車門下車了。
一張清秀俊逸的臉出現在了陳安面前,白襯衣黑色西裝褲,個子很高,光著腳的陳安要仰著頭才能完全看清他的臉。
突然,她像是見了鬼似的,捂著嘴驚訝地叫了一聲:“你,你……”
對方倚在車門邊上,嘴角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語氣裡似乎含滿了嘲弄。
“呵,安姐見到我這是驚喜還是驚嚇呢?我想,應該是驚嚇吧,畢竟被苦主找上門,可不是什麼好事。”
“小戲子,你怎麼會在這裡?”陳安萬萬沒想到,還能遇到他,這個她以為一輩子再也遇不到的人。
對方冷笑一聲,一字一句道:“你那麼聰明,不妨猜猜看。”
2
陳安是在一家民宿遇到江煦的。
民宿是陳安來稻城的第一站,在香格里拉小鎮上,海拔不太高,住著還算舒服,若是非說有什麼不好的,大概就是消費有些高。
“帥哥,請問你知道老闆在哪裡嗎,我是來辦入住的。”
身後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陳安回頭,便看到一個穿著衝鋒裝,面龐清秀,個子高瘦的男孩子,男孩子年齡不大,眉宇間似乎還有些稚氣。
陳安想,這人應該是剛放暑假的大學生吧。
這便是陳安對江煦的第一印象。
彼時的江煦才將將二十歲,一雙眸子水汪汪的,還特別容易害羞,嫩得彷彿隨時能掐出水來。
“老闆是我朋友,有事去忙了,我幫你辦入住吧。”陳安笑眯眯地說。
“你,你……”江煦一張臉爆紅,舌頭打結道,“你是女孩子?!”
陳安眨眨眼睛,歪著頭俏皮地看著他:“難道不像嗎?”
“沒,不是,我從來沒看到過留平頭的女生。”江煦紅著臉,如同蚊吶地解釋道。
陳安其實長得很漂亮,五官精緻到無可挑剔,巴掌大的小臉上鑲嵌著一對兒黝黑的葡萄大眼,鼻子挺翹,嘴唇飽滿。
面板光滑水嫩,不算很白,是很健康的小麥色,留著短短的寸頭,非但不難看,還讓她看上去更加精神了。
那天,她穿著一件寬鬆的大T恤,裡面套著一件格子襯衫,搭配一條純藍的牛仔褲,腳上穿著一雙登山鞋。要是光看背影,一定會認為眼前的人是個小男孩。
江煦從來沒有見過像陳安這樣的女生,像是一隻充滿力量的馴鹿一樣,奔跑在無邊無際的高原之上。他也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頭髮比自己還短的女生也可以很漂亮。
江煦是一個人來稻城旅遊的,陳安又是個自來熟,一來二去兩人便熟絡起來,相約一起AA吃自助火鍋。
江煦還是第一次見到陳安那麼能吃的女孩子。
看著她把一疊疊的肉片放到鍋裡,涮了之後迫不及待夾到碗裡,吃進嘴裡的時候,幸福地眯起眼睛,好像在吃著全世界最美味的東西。
江煦說:“我還以為所有女孩子食量都很小呢。”
“還不是怕胖唄。”陳安說。
“你不怕?”
“天生骨架小,百吃不胖,你說我這種人可恨不可恨?”陳安又笑,笑得十分豪邁,眼睛彎成月牙兒,嘴角翹起的弧度很好看。
江煦被她臉上明晃晃的笑容吸引了,一邊假裝夾菜,一邊偷瞄了她幾眼。
民宿門前有個搖椅,旁邊有個牌子寫著:從你的全世界路過。
自從這部電影《從你的全世界路過》火了之後,來稻城的人越來越多,成群結隊的小情侶手拉手來到這裡,像是為了向全世界宣告自己偉大的愛情。
陳安走過去,在搖椅上坐了下來,抬頭看著掛著玄月的天空。
她將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方,像是一隻吃飽了犯懶的貓一樣在用爪子撓著肚皮。
陳安晃著搖椅看著江煦,慢慢開口道:“你怎麼一個人來稻城,別人都說一定要和心愛的人來一次稻城。”
江煦走過去,坐在了陳安旁邊,跟著陳安的節奏晃著搖椅:“我沒有心愛的人,你呢,為什麼來?”
“為了看風景啊。”陳安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惆悵。
“那你,有沒有心愛的人?”江煦垂眸,不敢去看她。
陳安哈哈一笑,揉了一下他的腦袋,他軟軟的頭髮像是蒲公英一樣落在手心,“小孩兒,你還挺八卦啊。”
“你才小孩兒呢,我今年都二十了。”江煦有些不滿地輕聲嘟囔一句,好像一隻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
陳安笑了笑,伸手用力將江煦軟趴趴的頭髮揉成了雞窩頭,“怎麼跟姐姐說話呢……”
3
陳安被江煦眼裡迸發的恨意驚到了,那時的江煦才多大呀,好像還不滿二十吧,純情得就好像一張纖塵不染的白紙。
江煦突然上前一步,那高大的身軀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將她牢牢桎梏於身下。
陳安被嚇到了,當年被她叫成小孩兒的人已經長成了成熟男人的模樣,再也不是被她逗一逗就臉紅的人了。
他恨她!
是因為那件事嗎?
陳安咬唇,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自己這頭豬不該染指了這上好的翡玉白菜。
如今她也沒辦法補償他了,他都開上蘭博基尼了,車軲轆都比自己的車貴。
陳安忍著腳脖子處的刺痛往後退了一步,用手擋住了自己的臉,她怕捱揍,就算捱揍也不能打臉!
江煦看著她那膽小如鼠的模樣,突然就有些解氣了,冷哼一聲道:“薄情寡義的女人,竟然還知道怕。”
陳安剛想說話,江煦突然伸手攔腰將她抱了起來,陳安掙扎著說道:“你,你幹嘛?”
“閉嘴,再說話把你扔下去。”江煦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往昔的小可愛儼然變成了一頭惡狼。
他把她塞進了副駕駛座上,然後開著車一路狂飆,陳安嚇得差點崩潰,拉著安全帶的手滿是細汗,“你要帶我去哪裡?”
“把你關起來,然後分屍。”他聲音冷漠毫無溫度,彷彿是冬日裡索魂的惡鬼。
陳安垂著腦袋,委屈得想哭,當年的小可愛一點也不可愛了。
江煦見她不說話,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心裡莫名有些煩躁,他冷冷地開口道:“你以為我是變態啊,帶你去醫院,腳不想要了嗎?”
陳安這時才想起來一件事,驚訝地問道:“小戲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呵,你還以為我是當年的我嗎,小戲子是你叫的嗎?”江煦嘲弄的語氣讓陳安很不好意思,臉上熱得幾乎都快燒起來了。
見陳安又不說話了,江煦咳嗽一聲繼續說道:“真不知道你這個商演公司老闆是怎麼當的,連自己要找的藝人是誰都不知道。”
“你,你就是江雲陽?”陳安幾乎要從座位上跳起來了。旅遊時我交往小奶狗男友,撩完就跑,不料多年後他成我客戶
“很意外?”江煦挑眉冷笑一聲。
陳安真想抽自己兩巴掌,這下好了,報應來了,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江煦,你會答應商演的事情嗎?”陳安雖然這樣問了,但心裡卻是一點希望都不抱,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來,怎麼可能答應商演的事情。
“你想我答應嗎?”江煦問。
“我,我當然想啊……”她一整個公司就等著吃這一個單子的返利,搞砸了就賠到姥姥家去了。
“呵,看你表現吧。”江煦冷冷道。
陳安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他沒有直接拒絕就證明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
不過想起那一夜在稻城發生的事情,陳安仍舊是心有餘悸,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被酒精衝昏了頭腦。
4
陳安和江煦一起買了亞丁稻城景區的票,然後一起坐上了去景區的大巴車。
隨著海拔不斷升高,還沒到景區,江煦的高反就開始嚴重起來了,江煦不想放棄,一路生扛到了景區。
陳安走過許多地方,海拔更高的地方她都去過,她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像江煦高反這樣嚴重的人了。
她知道江煦揹包裡是有背氧氣罐的,但是現在就開始吸氧,肯定是走不到終點的。
陳安只能不停地給他言語上的鼓勵,讓他放緩呼吸,不要在心理上想著依賴氧氣罐。
江煦覺得很丟臉,一路上興致都不高,陳安拍拍他的背說:“就算是運動員也有抬著下去的,高反這種東西是說不準的。”
爬到三千多米的時候,江煦想過放棄,可是看到陳安圓溜溜的後腦勺時,他還是咬牙堅持了,最後終於看到了她口中絕美的風景,位於海拔4700米的五色海。
其實那時候,江煦已經不覺得目的地有多麼重要了,他的腦袋裡一片空白,唯一想做的,就是跟上前面陳安的身影,一直跟著她,跟著她,走到天荒地老都好。
到了那裡之後,很多人都在忙著用手機,或者單反拍照,江煦看到陳安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也不拍照,就是靜靜地看著那片五光十色的五色海。
江煦走過去問她:“你不拍照嗎?”
陳安搖搖頭說:“以前來過一次,該拍的都已經拍了。”
江煦有些驚訝,因為能走上來實在太難了,稀薄的空氣,陡峭的山路讓那些原本生活在大城市裡的人一個個吃足了苦頭。
途中他遇到了許多放棄的人,也遇到了許多堅持下去的人,可不管是堅持下去的還是放棄的,嘴裡都念叨著:“天哪,打死我也不要再來第二次了。”
就在江煦登頂途中,他的肺部被擠壓得受不了的時候,他也曾悄悄後悔懷著一腔孤勇來到這個地方。然而陳安竟然是第二次來了。
陳安告訴江煦,她第一次來這是跟前男友來的,就在昨天他結婚了。
江煦看著陳安欲言又止,陳安趕緊阻止他:“別,打住,你可別安慰我。”
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天的相處讓陳安覺得格外舒服安心,又或者因為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所以她才願意吐露心聲。
陳安說:“我啊,從小就是個野孩子,喜歡外頭廣袤無垠的世界,喜歡看各種各樣的風景,一刻也閒不住。高考完之後就跟人一起徒步川藏線,後來又愛上了騎摩托車。”
“和大學時期談的男朋友一起計劃環華旅行,後來他想安定了,而我卻還想繼續流浪,所以分道揚鑣了。”
“說起來,大約是小時候被父母反鎖在家裡關怕了,所以一長大就再也不願意在一個地方停留了。”
江煦垂著眸子,聽著陳安的故事,他說:“那這樣看來,我還沒有談過戀愛,好像比你更慘一點。”
“我小學畢業就輟學了,父母車禍去世之後,我就跟著舅舅在戲班子裡討生活。”
“那戲班子也不是什麼正規的班子,隨著師兄師姐一個個離開,戲班子撐不下去了,舅舅就把戲班子解散了。”
“我除了唱戲什麼都不會,又是小學畢業,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生存下去,一個人躲在出租房裡十天半個月沒出門,然後稀裡糊塗來到了稻城。”
那天,他們回到了香格里拉鎮之後,又一次去了那家自助火鍋店。
兩人喝了一些酒之後便鬧得有些瘋了,跑到民宿前的搖椅上,舉著“從你的全世界路過”的牌子,坐在一起用手機拍大頭照。
之後,陳安又勾著江煦的脖子要求他給自己唱一段戲曲。
“不唱,你又聽不懂,我唱著也沒意思。”
“小戲子啊,你就唱一段兒唄,我雖然聽不懂,可是不妨礙我喜歡啊。”
“瞎說,要是喜歡,我們戲班子怎麼會解散,我怎麼會無處可去,怎麼會,怎麼……”
其實,在看到稻城的廣告語之後,江煦是想來這裡自殺的,生不能在天堂,那就死在一個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樣的姿態活下去,唱戲早已融入了他的生命,突然之間將戲曲從他的生命裡連根拔起,他根本無力承受。
這樣迷茫又無趣的生活,他想,是時候結束了,可是命運有時候就有那麼點奇怪,上帝收走了他生命裡的光之後,又將另一束光照射了進來。
“小戲子,你就唱一段兒唄,我給你賞錢。”陳安眯著眼睛,仰著頭一臉憨態可掬。
“我才不要賞錢。”江煦摳了摳手指頭。
“哦,那我答應你一個要求,這樣可以吧?”
“真的嗎?”江煦揚起嘴角,兩隻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陳安鄭重地點了點頭。
江煦唱的並非戲曲,而是清末民初流傳的一種時調,名叫《照花臺》,這種時調也叫小曲,俗曲,比起咿咿呀呀的戲曲更加通俗易懂一點。
陳安分不清戲曲和時調,但是她覺得這曲子從江煦嘴裡唱出來,比那些流行歌曲好聽千倍百倍。
一曲完畢,陳安一邊鼓掌一邊說:
“唱得真好聽,都可以出專輯了,雖說現在戲曲已經不流行了,但是你可以採取年輕人能接受的方式,迂迴輸出啊,只要他們喜歡你,你做什麼他們都會喜歡的。”
“真,真的嗎?”江煦撓撓頭說,“其實這不是戲曲,是時調。”
“時調?不管是什麼,反正很好聽。”陳安問江煦,“小戲子,說吧,你想要什麼,只要我做得到的都滿足你。”
也不知是酒壯慫人膽還是什麼,若是平時,江煦肯定不敢把自己心裡那點小心思說出來。
可是現在,酒意醉人,夜色醉人,他感覺自己像是坐在棉花堆裡似的,嘴裡面吞吞吐吐出了幾個字:“我,我還沒談過戀愛,我……”
那個像光一樣的女孩,像高原上的馴鹿一樣的女孩,此時正用一雙黝黑的眼睛看著自己。
“小戲子,你閉上眼睛。”她輕輕地開口,像是夜色下的妖精一樣蠱惑人心。
江煦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一個吻,輕輕地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他激動得紅了眼眶,連心尖都開始顫抖。
然而一夜過後,那個像是光和馴鹿的女生乾乾淨淨地消失在了江煦的世界裡,她拉黑了他的聯絡方式。
他就像是個小可憐一樣被她拋棄在了高原之上的民宿裡,床頭還留下了兩千塊的過夜費。
她把自己當成了什麼人?
在江煦後來陰差陽錯成了一名相聲演員之後,在他有錢,有名氣,有地位了之後,想起那個女人,他仍舊是恨得咬牙切齒。
他被那個惡毒的女人騙了,她欺騙了他的感情,騙他交出真心之後一刀刀凌遲。
她肯定很得意吧,看吧,她只要勾勾手指頭,他就像是一條狗一樣跪在她腳邊搖尾乞憐。
這場稻城之旅對她來說算什麼,算是她遊戲人間的又一戰果嗎?
5
江煦把陳安帶到了自己家,美其名曰怕瘸著一隻腳的陳安死在外頭,害他背上人命債。
陳安忍不住在心裡腹誹:你丫籤合同了我還用死外頭嗎,早死家裡去了好嗎?
住在這裡的第三天,陳安的腳就好得差不多了,能跑能跳,然而合同的事情,江煦卻遲遲不肯正面表態。
陳安想,他還是恨著自己的。
於是為了將功贖罪,陳安親自下廚做了一頓晚飯給江煦吃,她也不知道江煦喜歡吃什麼,就全都按照自己的喜好來了。
江煦回家的時候就看到桌上的三菜一湯擺得整整齊齊,有醋溜土豆絲,糖醋排骨,乾煸辣椒和排骨海帶湯。
江煦嘴角勾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在看到陳安拿著碗筷從廚房出來之後,嘴角的笑意立馬隱了下去,故作嚴肅地看著她:“嘖,沒想到你還有點用。”
對於江煦這些日子的冷嘲熱諷陳安早已習以為常了,她面不改色地問道:“要米飯嗎?”
“不急,我先喝碗湯吧。”說著跟大爺似的往椅子上一坐,一雙眸子斜睨著陳安。
陳安秒懂,乖巧地捧著碗,跟個小腳媳婦兒似的盛了一碗湯遞到江煦面前。
江煦接過湯,喝了一口,然後淡淡地說了句:“鹹了。”
陳安聞言,氣得恨不得一拖鞋拍在江煦臉上,你知道做飯多辛苦嗎,你知道油煙味多難聞嗎,你到底懂不懂得尊重他人的勞動成果?
心裡罵了千萬句,嘴上卻是輕描淡寫:“哦,可能鹽確實放得有點多了。”
然而,口嫌體正直的江煦,一邊嘴上嫌棄,一邊毫不客氣地把陳安做的菜全部吃光光了,到最後,陳安都懷疑是不是要去樓下給江煦買一盒胃藥上來。
一旦某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後面就會有無數次。
陳安已經來北京快兩個星期了,這兩個星期裡,她嚴重懷疑自己是免費送上門來的老媽子,天天負責江煦的飲食起居。
關鍵是伺候的時候倒是好好的,一說起商演的事情就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答問題。
她遲遲沒有回長沙,弄得她公司裡的員工還以為她上北京遇到了騙子被扣了,自費從長沙飛過來找她。
“你這不算是公差,公司是不給報的。”和李賀敬一見面,陳安首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得了吧,我會差你那兩錢,你不就上北京籤個合同嗎,這都快出來半個月了,怎麼著,還樂不思蜀了呀。”李賀敬說。
陳安這個老闆在李賀敬這個富二代面前真真是一點面子都沒有,“唉,反正一兩句話也跟你說不清楚,這人比較難搞定就是了。”
“得,你要是實在籤不下來就算了,回頭我給你介紹別的優質客戶去,對了,你住哪個酒店的?”
“額……我不住酒店……”陳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賀敬,果然看到李賀敬眼裡閃出了懷疑的光芒。
李賀敬這人天生八卦線粗長,一聽就知道其中有貓膩。
沒辦法陳安最後還是把來龍去脈說給了李賀敬聽,李賀敬聽完哈哈大笑,捂著肚子道:“陳安,想不到你一生瀟灑不羈也有落馬的一天,被自己小情人追著打什麼感覺?”
憋屈唄,還能有什麼感覺,誰叫當年的小戲子翻身農奴把歌唱,而她呢,明面上是個老闆,其實是個社畜,遭受社會的毒打與謾罵,哪裡還有當年的半分瀟灑不羈。
陳安帶著李賀敬去了自己住的地方,是李賀敬強烈要求的,他說看一眼就走。
看到小區門口那燙金的幾個大字,李賀敬勾著陳安的脖子,湊到她耳邊說道:“我怎麼覺得這江雲陽是想金屋藏嬌啊。”
陳安一張臉爆紅,金屋藏嬌個鬼啊,他都恨死她了。
但是,江煦好像也沒對她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呀,他真的是因為恨她才把她留在身邊嗎?
6
今天江煦回來得比較晚,陳安做好晚飯之後無聊開始玩手機。
玩著玩著,手指不自覺地就打出了三個字:江雲陽。
“今天哥哥又因為拿著熒光棒聽相聲的觀眾生氣了。”
“哥哥都說自己不是明星偶像了,他希望大家尊重民間藝術,尊重國粹,搞不懂為什麼總有人拿著熒光棒,弄得跟開演唱會似的,難怪哥哥會生氣了。”
“哥哥之所以會在相聲舞臺上演唱時調和戲曲,是因為哥哥不想讓戲曲繼續沒落,請大家尊重民族藝術,玩歸玩,鬧歸鬧,別拿國粹開玩笑。”
“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覺得生氣的哥哥很可怕嗎,嗚嗚嗚,不過還是好帥啊……”
“樓上的站住,還有我,哥哥的顏簡直太可了。”
陳安拿出手機,一遍又一遍刷著關於江煦的訊息,原來,當年那個小戲子真的在曲線救國啊,一邊說相聲,一邊唱戲曲時調。
那一年,陳安聽到了他酒後胡言的話,他與她睡在同一張床上,半夜裡說夢話,一邊哭一邊說:“我好像活不下去了,不能唱戲我還能做什麼,還好,現在有了安安……”
她聽得發笑,又想,這世界上竟真的會有這樣傻的人,還被她遇到了。
江煦回來的時候,外頭正在下雨,他沒帶傘出門,渾身被雨水浸透了。
陳安嚇了一跳,趕忙從浴室裡拿了浴巾,踮著腳尖想要幫他把還在滴水的頭髮擦乾。
他冷冷地看著她,一雙眼陰鷙冰冷,陳安被他的眼神嚇到了,問道:“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江煦抿著唇不說話,他突然伸手,用力拽住了陳安的手腕,猛地一推,將她整個抵在了牆上,他動了動嘴唇,想開口質問她那個在大門口與她摟摟抱抱的男人是誰。
可末了,他還是問不出口。他的自尊心不允許自己一次又一次像是一條可憐的哈巴狗一樣對她搖尾乞憐。
突然這樣,讓陳安很害怕,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小戲子,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剝了似的。
“你跟我說呀,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受欺負,受委屈了?”陳安問。
“別表現出一副很關心我的樣子,怎麼,又想故技重施,讓我愛上你之後然後將我一腳踹開嗎?”他用力地捏著她的手腕,恨不得生生將那脆弱的手腕捏碎。
“你說什麼鬼話,放開我,江煦你捏疼我了!”陳安掙扎著想要掙脫他的桎梏,卻被他用力一拉,牢牢地鎖在了懷裡。
他湊到她的耳邊,語氣近乎殘忍地說道:“陳安,你不是想讓我商演嗎,可以,只要你陪我睡一次,咱們之間的賬就一筆勾銷了。”
陳安瞪大眸子,不敢置信,“你,你說什麼鬼話,你是不是瘋了!”
“幹嘛那麼驚訝,你睡我一次,我睡你一次,不是挺公平嗎?”
“五年前你用兩千塊過夜費打發我。而今天,只要你答應,我可以分文不收去商演,這其中能牟利多少,作為商演公司的老闆,你應該比我清楚不是嗎?”
“你,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五年前那次,我明明不是……”
“夠了,我不要再聽你的花言巧語了。你以為我還是五年前那個任你搓扁揉圓,被你哄一鬨就高興得找不著北的小戲子嗎?
“要不是因為商演的事情,估計這輩子你都不會再多看我一眼吧!”
江煦掐著陳安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那個吻是帶著血腥味的。
陳安趁著江煦鬆懈的瞬間,狠狠地朝他小腿上踹了一腳,然後飛快地開啟門落荒而逃了。
陳安其實並未走遠,而是躲在了大門口不遠處的大垃圾桶後面,她眼睜睜地看著江煦往另一個方向追去。
她在垃圾桶後面蹲了很久,直到腳麻了才一瘸一拐走出來。
她看看天,黑黑的天空上沒有一顆星星。
她想起很多年前和小戲子在稻城的時候,那兒的天空美得幾乎有些過分了,小戲子看向她的眼神總是小心翼翼,亮晶晶的眸子就跟在稻城看到的星星似的。
在稻城的那個吻並不是酒後的意外,在聽到他認真地給自己唱《照花臺》的時候,陳安的心就有了幾分觸動。
她聽得出來他語氣裡的真摯,她走過那麼多的路,看過那麼多的風景,認識各種各樣的人,可從來沒有一個人像眼前的小戲子那樣。
他像是一塊透明的玻璃,喜歡一個人,就會把它擺放在心尖尖上的位置,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其實早已經被別人看透了。
可是,在小戲子看來,她就是個騙子吧,他恨她,恨得那樣的徹底,怪她不告而別,如今又因為商演的事情,死皮賴臉求著他。
陳安其實很想告訴小戲子,當初我靠近你,也是因為喜歡啊。
7
陳安走後,江煦訂了一張去亞丁稻城的機票,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徹徹底底地放下陳安。
明明他恨透了她,恨她的不告而別,恨她的薄情寡義,可是再一次見到她,他的心明顯是歡喜更多,那些恨都悄然無聲地化成了滿腔愛意,像是一團火在他心裡熊熊燃燒著。
他住的還是那家民宿,一進去,老闆就認出了他。
“喲,老朋友。”老闆拍了拍他的肩膀問:“安安還好嗎?”
江煦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喉頭處有些苦澀地回道:“我和陳安已經沒有聯絡了。”
老闆訕笑一聲,說了聲抱歉,“當年我看你們好像挺好的,還以為你們會……哦,對了,你掉了一封信在我這裡,是打掃衛生的阿姨在床底下找到的。”
“信?”江煦有些激動,當年除了陳安,誰還會給他留信呢?
信果然是陳安寫的。
當年,他猜測了種種陳安離開的原因。或許是嫌他年齡小,學歷低,連一份像樣的工作都沒有,給不了她一個體面、溫暖的生活。
又或者,她熱愛自由,嫌棄自己是個累贅,怕自己阻礙她展翅飛翔。
可猜來猜去,他始終沒有猜到,她竟然是懷著這樣的心情離開的。
——
那天半夜開始下雨,陳安睡不著,偷摸起床準備抽根菸,然後母親的電話打了進來。
母親在電話裡苦苦地哀求:“安安,你回來一趟好不好,你爸爸他,他生病了,一直昏迷中,我,我沒有辦法……”
陳安被母親的哭聲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一向強勢的父親竟然病倒了,她還以為,那個像大山一樣的男人是永遠都不會倒下的。
母親在聽到陳安的聲音之後,哭得更加厲害了。
父親把母親保護得太好,離了父親,她連煤氣、水電費都不知道上哪裡交,除了哭好像已經別無他法。
陳安和父母相處的模式總是劍拔弩張,父親想讓她繼承自己的商演公司,母親想讓她相親結婚。
可是陳安覺得自己天生是一隻自由的鳥,不該被世俗囚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於是一次次的激烈爭吵,讓她離家越來越遠。
這些年,她從未想過歸家,可是電話那頭母親哭泣的聲音,讓她知道,從前的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在看遍了山河湖水,遇到了各種各樣不同的人之後,她以為自己已經是個大人了,可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當父母需要依賴自己的時候,那一刻才是她真正長大的時候。
陳安沒有多加考慮,當天就訂好了離開的票。
她原本是可以無牽無掛地離開的,可是看著床上酣睡的江煦,她心裡還是傳來了絲絲縷縷的鈍痛感。
算了,她和他不過是萍水相逢的兩尾小魚,露水情緣,可以同享福卻不可以共患難。
她沒有資格把他拉進深淵。
如果沒有這通電話,陳安想,也許自己會和他談一場不鹹不淡的戀愛,也許到最後他們會因為種種原因分手,也許,他們會嘗試著走進婚姻的殿堂。
離開前,陳安給江煦留了兩千塊錢,在相處的這段日子裡,她知他囊中羞澀。
這兩千,是她留給他最後應急用的,她怕他一個人在路上吃苦,他年紀那樣小,又單純得如同一隻無害的小羊似的。
陳安怕他會誤會是過夜費,還特地給他寫了一封長長的信。
叫他放寬心,人生的路還長著,總是說不準的,就像她,原以為會一直流浪下去,可最後還是回到了父母身邊,老老實實接受原本的命運。
人生啊,從來都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努力活下去才會知道明天該是什麼樣子的。
可惜,最後兜兜轉轉,他們終究是錯過了。
8
從北京回來之後,陳安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羨煞了公司一眾女職員,紛紛問她吃的什麼牌子的減肥藥,怎麼效果這麼好。
李賀敬看她要死不活的樣子,瘦得都只剩一把骨頭了,心裡雖然心疼,嘴上卻不饒人,“你看看你現在個骷髏樣都快醜死了,還不能好了?”
“合同沒談下來,公司掙不到錢,我著急啊,你就不能體諒我一下。”陳安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嘖嘖,你還好意思說是為了公司,你那天喝多了可是說江雲陽願意免費商演的,這都沒簽,你還說你是為了公司,你臉皮都比得上城牆拐彎了。”李賀敬白了她一眼。
陳安這才知道自己醉酒後亂說話了,她立馬問道:“我,我還說了什麼沒有?”
李賀敬懷疑地看著陳安:“怎麼,你倆之間還有更勁爆的事呢?”
陳安鬆了一口氣,給了李賀敬一個白眼:“滾,沒有。”
從稻城回來之後,江煦親自飛了一趟長沙決定跟陳安的公司簽下合同。
陳安公司這次派出的代表人是李賀敬。
李賀敬倒也沒跟江煦客氣,他說:“你知道我們陳總為什麼不來的吧,你們倆這關係屬實不太適合見面。”
江煦一怔,聯想到李賀敬和陳安的戀人關係,心裡雖然痛得如同蟻蟲在咬,面上卻仍舊是冷冷清清的,他嗯了一聲說道:“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和陳安見面了。”
李賀敬愣了一下,怎麼覺得這話怪怪的,弄得自己跟棒打鴛鴦似的,又說:“我不是那意思,你要是想見面我也不會說……”
話還沒說完便被江煦打斷了:“不會的,我不會再和她見面了。”
李賀敬乾笑一聲,不知道說些什麼,最後拿著簽好的合同說:“那,我就先回公司了。”
李賀敬開啟門的瞬間,就聽到江煦在他背後,聲音決絕而又略帶痛苦地說了句:“李賀敬,你好好對她,如果你敢對不起她,我一定,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李賀敬心裡咯噔一下,終於知道哪裡不對勁了,他轉過身誇張地解釋道:“我了個擦,我和陳安可是哥們兒,關係純得就跟純牛奶似的,你可別瞎想!”
“你們不是……”江煦瞳孔縮了縮,整個人激動得幾乎都抑制不住地在顫抖了。
李賀敬搖搖頭,剛想說點什麼,江煦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衝了出去,把李賀敬都驚呆了。
李賀敬勾勾嘴唇,一顆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燒著。
江煦一路開著車到了陳安公司樓下,然後在前臺小助理的帶領下一路長驅直入去了陳安辦公室。
小助理見偶像跟自己說話,激動得恨不得暈過去,畢竟年齡還小,一激動就開始口不擇言,“雲陽哥,我聽人說你跟我們老闆以前是戀人對嗎?”
江煦頓了一下,良久,搖搖頭道:“不是。”
小助理聞言有些難過:“啊,我還以為傳言是真的呢,都暗戳戳準備嗑糖了,我們老闆人真的很好,又孝順又善良,長得又好看。”
“對啊,她是很好。”江煦笑了笑,聽到別人誇陳安,比誇他自己還要開心,他說,“所以,我在追求她。”
小助理興奮地尖叫了一聲,拉著江煦的胳膊興奮地說道:“雲陽哥,加油啊,我支援你。”
江煦站在門外,敲響陳安辦公室的門,裡面傳來陳安懶懶的聲音:“請進。”
江煦走進去,正好看到陳安把十釐米細高跟脫到一旁,坐在沙發上揉腳,圓潤的腳指頭看著十分可愛。
陳安頭也沒抬道:“把檔案放下吧,我過會兒再看。”
“你……”江煦沒想到會看到這一幕,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
陳安聽到聲音,驚恐地抬起頭來,嚇得十根腳指頭都蜷縮起來,紅著臉把腳藏在了沙發上的抱枕下面:“你,你怎麼來了?”
“來籤合同的。”江煦說。
陳安有些不明白,“不是讓李賀敬去了嗎?”
江煦搖搖頭道:“是另一份合同。”
陳安無暇顧及其他,想到剛剛那一幕,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他會不會認為自己是個摳腳大漢啊,實在是太丟臉了。
“合同的事情等會兒再聊,你,你先出去!”陳安說著,又把腳往抱枕下縮了縮。
江煦沒說話,順從地走了出去,還把門帶上了。
過了好一會兒,陳安才開口道:“進來吧。”
江煦走進來,發現陳安不只將高跟鞋穿好了還順便塗了個口紅。
“說吧,什麼合同?”陳安儘量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來,想把剛剛的尷尬過渡過去。
江煦說:“我想和你簽訂一張無論生老病死,無論富貴貧窮,終將不離不棄的合同。”
陳安愣了好一會兒,慢慢開口道:“你,這是在追求我?”
江煦點頭,深情款款地說道:“安安,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小朋友,沒有鮮花,沒有禮物,你不會以為姐姐是那麼好追求的吧?!”
江煦撓撓後腦勺,有些懊惱地看著陳安,“對不起,我一激動,就,就忘記了。”
陳安歪著頭,笑眯眯地看著他,故意開口道:“那等把鮮花禮物補齊了再說。”
然而上一秒小奶狗的某人,下一秒卻變成了一隻兇猛無比的小狼狗,他伸手猛地環住了陳安的腰,沙啞著聲音道:“可是我想先吃掉姐姐的口紅。”
說罷,江煦不等陳安反應,便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陳安不得不認命,當年的小可愛已經學會一大波騷操作,她根本無力抵抗,註定只能淪陷。(原標題:《是我在一直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