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初三，又是所謂的情人節，夜裡睡不好，忽然想起老家矮個子四大爺和高個子四大娘的故事。

我出生在魯西南的一個小村莊，兒時的鄰居是一對老夫妻。隨著歲月的流失，兒時的好多事情現在都淡忘了。但這兩位老人，卻依然留存在我的記憶裡，難以忘懷。現在想來，他們的模樣恍若就在眼前。

這對老年夫妻，丈夫和我家是同宗，家中排行老四，按輩分我應該稱呼他們四大爺、四大娘。我記事的時候，他們已經是50多歲的人了。兒時的我，對這對夫妻一直感到很好奇。四大爺身高不足1米5，人又黑又瘦，模樣和武大郎堪有一比。四大娘身高則一米7左右，雖然年紀大了，依然那麼受看，面板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年輕時想必正向現在小品裡宋丹丹所講的那樣，柳葉眉毛櫻桃口，誰見了都想瞅一瞅。二人反差如此之大，兒時的我看了都覺得不般配。這樣的兩個人竟然會結為夫妻，在我來講一直是一個謎。後來慢慢的從大人的言談中才知道了其中的原委。

原來因為四大爺又矮又醜，年輕時實在不好找媳婦，父母為此沒少犯愁。後來家族中有人出了個主意，即找個人頂替四大爺相親。據老人講，頂替四大爺相親的這個人，不但長得一表人才，而且還是附近村莊有名的文化人，如果放在封建社會，是能夠參加科舉考試成為拔貢之才的。為防止竄幫露餡，四大爺的父母特地讓媒人介紹了家距我村近百里的四大娘。在那交通不便的年代，100裡已經是很遠的路程了，因為相親時十分滿意，四大娘的家人基於路遠，沒有到我村再進行一番查訪瞭解，就應了這門親事。及至四大娘進門，方知丈夫又矮又醜，恰似武大郎一般。據說四大娘當時也哭過鬧過，但因為孃家收了厚重的財禮，當時的社會又講究婦女從一而終，最後也就只好認命了。但四大爺卻從此得了個外號，村裡人都戲稱其“四拔貢”。

在我的記憶裡，四大爺夫妻兩個卻是非常恩愛的。四大娘心靈手巧，不但把自己打扮的十分利落，而且把四大爺收拾的也十分乾淨。四大娘平時為人十分和善，很少和人紅臉，但如果有人欺負四大爺，那是絕對不依不饒的。四大爺力氣小，不能幹重活，那時生產隊往往安排其看護莊稼和瓜園。四大爺人雖矮小，但脾氣卻很倔強，辦事也很較真。那時候，農村裡家家戶戶都很窮，兒時的我和同伴們有時不免到生產隊的瓜地裡偷摘個瓜吃 解解饞。四大爺發現了，總是又罵又吼，窮追不捨。但他畢竟年齡大了，腿腳不便，追不上我們。我們往往是先跑上一陣，然後一起站住齊聲高喊：“讓你追，我不動，氣死你這個四拔貢！”四大爺往往被氣得鬍子撅著，但又無可奈何。四大娘知道這些後，就十分生氣。她會一家家的找上門去理論：“生瓜梨棗，誰見了誰咬，小孩子偷個瓜吃不要緊，但也不能拔貢拔貢的叫啊，他多大歲數了，外號是小孩子叫的嗎？”為了讓四大娘消氣，大人免不了要教訓我們一番，我們免不了要受一頓皮肉之苦。但過後我們往往又依然如故，現在想起來，這麼做，實在有點對不住四大爺。

四大娘對四大爺好，四大爺也十分疼愛四大娘，家中有好吃的，總是讓著四大娘。四大爺雖然脾氣不好，但卻從未對四大娘發過火；逢到四大娘發火的時候，又總是笑眯眯的從不辯白還口。有一次，四大娘不知患了什麼病臥床不起，四大爺到處求醫治療，衣不解帶精心照顧了10余天，四大娘的病方才好轉。等到四大娘痊癒的時候，四大爺那本來黑瘦的小臉又瘦下去了一大圈，讓四大娘心疼地直掉眼淚。

四大爺夫妻有兩個孩子，都是女兒。兩個女兒長相都隨四大娘，身材高挑，容貌出眾。大女兒嫁到了鄰村，丈夫後來擔任了大隊書記；二女兒嫁給了一位軍官，後來轉業到縣城工作。兩個女兒家庭都很幸福，也都很孝順，平時每隔十天半月的都要來看看四大爺夫婦，幫助做做家務。每到節日，兩個女兒又都會攜兒帶女全家一起來看望兩位老人。這時候，是兩位老人最幸福的時候，夫妻兩個臉笑得像菊花一樣，張羅著忙裡忙外，為孩子們做好吃的好喝的。四大娘私下和一些相好的老姊妹們聊天時曾滿足地說：這輩子雖然嫁了個男人不如意，但卻知道疼人，孩子們也都聽話孝順，這日子過得也算值了。

現在兩位老人都已經故去了。我現在有時還想不明白，為什麼反差如此之大的兩個人，竟能恩恩愛愛、相互攜手度過了一生。也許是年深日久的耳鬢廝磨，朝夕相處，讓他們相互之間產生了一份濃濃的親情。正是這份濃濃的親情，才讓他們相互包容，患難與共，不離不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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