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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1960年,是一個不平凡的年代,也是我人生的一個重要節點。那年我虛歲七歲,在我上學不久的一天晚上,一陣急促的喊叫聲把我從夢中驚醒,母親一把拉起我,說快起來穿衣服。我揉著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中媽媽幫我穿好了衣服,楞在那裡傻傻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沒等我回過神來,進來一個人抱起我就往外衝,我急喊媽媽帶上我的書包。當我們來到門外,院子裡全是水,大門外停著一輛馬車,車上已經坐滿了男男女女不少人。大人們坐在外圍,裡邊擠滿了大大小小的孩子。

馬車在車伕的吆喝聲中在夜幕裡顛簸著前行了。天空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車有時好像行駛在路上,有時好小船一樣在水中飄蕩。有時猛地一個顛簸,我感覺好像車子一側還在水裡,那一側則拋向了天空。車上的人尖叫著不管男女老少都緊緊地抓在一起。耳邊不時響起車伕的吆喝聲和馬的嘶叫聲,同時伴隨著風聲、雨聲、流水聲。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了來下來。腳下沒有了洪水,只是有點泥濘。我們被安置在山坡地勢較高的一農戶家裡。小孩子都安排在炕上,大人們則隨意在地上找個地方坐在那兒。我那時處於不知愁的年齡,沒過多久就進入了夢鄉。第二天早晨醒來時已出了太陽,我看了周圍所有的人,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再看看自己的家人,唯獨沒有奶奶。我便問媽媽,媽媽說奶奶看家呢。父親有點坐立不安,時不時地出去,回來時坐在那裡不吭聲。父親再一次出去時我跟了出去,找一個能看到家的地方,一眼望去,隱隱約約能看到房頂 ,那麼大一片莊稼地全是渾濁的洪水,一片汪洋,好好的家園成了一片澤國。父親嘆了口氣,拉著我的手,默默地回到房子裡。後來我才明白,父親惦記著奶奶。在逃難時不是故意讓奶奶看家的,是奶奶不肯走,誓與老屋共存。那戶農家很善良,主動烀了一大鍋土豆,用幾個大盆端到大家面前,讓大家充飢。

傍晚時分,父親又出去一次,回來跟母親說能看見沖毀的莊稼了,水不大了,你和孩子們明天回去。說完,父親捲起褲腿走了,他,是急著回家看自己的媽媽了。

第二天,當我們回到家裡時,奶奶和父親正在為我們準備午飯。這次洪水對我家損失不大,房前的菜園子沖毀了,房屋仍完好如初,只是灶坑裡有了點積水。我家鄰居房屋靠近路邊,地勢低些,洪水從前門進去,從後窗衝了出來,整個房子毀掉了。

那時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一點也沒感覺到洪水會給我們的國、我們的家及我個人帶來什麼影響。下午,我們兒時的玩伴就結伴去河邊看水。在我家東邊二百米左右就是大河,到了河邊,只見濁浪滾滾,田地裡的水消退了,河床裡還是滿滿的。不時地從上游漂來一些樹枝或整棵大樹,還有一些破碎的傢俱和一些不知名的物件,隨著濁浪上下翻滾著向下遊漂去。望著漸漸遠去的漂流物,我突然想到,周圍全是山,這河水流到哪裡去了呢,下游的山那麼高水怎麼流過去的呢,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傻傻地站在那裡發呆。不知在那兒站了多久,當我醒過神兒來,小夥伴兒們早已不見了蹤影。

在以後一年多的時間裡,每天都在飢餓中度過。儘管國家給了救濟糧,還是杯水車薪食不果腹。後來才知道,那年的自然災害是全國性的,國家在還不富裕的情況下,能給災民發給救濟糧已經很難得了。政府領導大家搞生產自救,也允許個人開荒種地,一年多我們就平安度過了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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