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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萬曆年間,在杭州北門外有一人,姓羅。他年近六十,妻子年前剛剛亡故,膝下有兩個兒子,都已經成婚,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羅老這兩個兒媳婦,生得都有些姿色,對羅老也很孝順,一家人還算其樂融融。

  一日,羅老父子三人出門辦事,留兩個兒媳婦在家裡,閉上門看家。這一日大雨淋漓,路上行人甚少。到了中午時分,屋外突然傳來哭泣之聲,聽著是婦人聲音,哭得十分悽慘。這聲音從日中一直哭到了日落。

  家裡的男人都不在,兩個兒媳婦本不想開門檢視。可這哭聲一直不停,聲音又很悲慘,兩個女人無奈,相伴著開啟門檢視。

  殊不知,這門一開,正應了那句話,'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大凡婦人家,閒事最不宜管,一舉一動都要謹慎。丈夫在家時還好,要是家裡男人不在,切不可亂管閒事,一旦攤上了事,必要弄出禍來!

  兩個女人推開門,一箇中年婆子正在坐在門前,拿著帕子抹眼淚。看是個婆子,一旁也沒男人,兩個兒媳放下心來,問道:“媽媽是哪裡人?怎麼在這哭個不停?要是有難處,不妨對我們說說。”

  那婆子見來了人,急忙起身,“叨擾兩位小娘子了!心裡愁苦,剛剛走到這裡,一個沒忍住就哭了出來。”

  “老媽媽有何愁苦事?”

  聽兩人問,老婆子又拿起帕子抹眼淚,邊哭邊說道:“老身住在城外,丈夫早死,和兒子和媳婦住在一起。兒媳婦是個病秧子,兒子又十分不孝,動不動就把我罵一頓,每天也是有一餐沒一餐的。我實在憋不下這口氣,今天和我兄弟相約去縣衙告他忤逆。不成想半路和我兄弟走散,雨又下得大,回家也只會被兒子和兒媳恥笑。左右為難,想著自己這般命苦,忍不住在這裡哭起來,驚動了二位娘子。”

  兩個女人見婆子言語悽苦,不禁動了惻隱,便道:“既如此,老婆婆不妨到我家坐一坐,等你兄弟來尋你。”

  見婆子還有些為難,兩人攙扶著把她請到屋內,倒了一杯熱水,寬慰婆子道:“媽媽好好歇一歇,等雨停了再回去。自己的親生骨肉,就算有什麼不是,也不好驚動官府。一家人哪有說不開的話,不好壞了和氣,失了體面!”

  “兩位小娘子說的也有道理。”婆子又擦了擦眼淚,“多謝兩位相勸,老身就饒他一回,看他日後如何!”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說了半天,天色不覺間已經黑下來。

  眼見屋外都黑下來,婆子為難道:“天黑了,我兄弟還沒尋來,一個人又回不去,如何是好?”

  兩個兒媳好心道:“媽媽就在我家歇一夜吧。粗茶淡飯,也沒什麼麻煩的。”

  “無親無故的,多有討饒,只怕太過勞煩你們。”婆子說完就捲起袖子,“既如此,那我去灶下生火,兩位娘子等著就是。”

  婆子說完就到廚房生了火,淘米洗菜,擔湯擔水,忙得不亦樂乎。

  兩個兒媳過意不去,“媽媽是客人,怎麼能讓您忙前忙後給我們做飯。”

  婆子笑道:“在家裡都做慣了,要是不讓我做,反倒身體睏倦。娘子細皮嫩肉,這些粗活交給我做就是。”

  不多時,婆子就做好了飯菜,三人一起吃過。睡覺前,婆子還燒好了熱水,服侍著兩個兒媳洗漱上床。

  次日一早,又是婆子早早起床,燒好了熱水,又把昨天剩下的飯菜熱好,擺在桌上。屋裡桌椅也擦了一遍。

  兩個兒媳起床,要東有東,要西有西,不費一絲力氣,不覺對婆子有了幾分好感。

  “這媽媽手腳伶俐,家務活做得井井有條,要是能留下可真是好事!”大兒媳對二兒媳說道。

  “嫂子竟胡說,無親無故的,如何能留下?”

  大兒媳笑道:“這媽媽在自己家過得不如意,我們家裡也少人忙裡忙外。公公常說要再娶一個,咱們勸公公娶了這老媽媽,豈不兩頭方便。只是這話咱們不好明說,留著老媽媽在這,等公公回來商議不遲。”

  當天晚上,羅老爺三回來,見家裡多了個老婦人,便問兒媳婦緣故。兩個女人把婆子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還說道:“這媽媽為人十分和氣,做事勤勉。她沒了丈夫,兒子也不孝,老無所依,可憐!公公如今也是一個人,要是能和她湊成一對,也是緣分!”

  羅老聽了兒媳婦話,不覺有了幾分心動,可當著兒媳婦面不好一口答應,便道:“還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人家,怎麼好草率!留她在家裡住幾日,看看再說。”

  羅老嘴裡沒答應,可一個人終究寂寞,早就想找個伴。幾天下來,看婆子年齡雖不年輕,可手腳麻利,打扮乾淨,心裡已經有點急不可耐!又過了幾日,這老頭也是沒個正行,暗地裡已經和婆子勾搭到一起了。

  時間一長,兩個兒媳看出些眉目,就勸公公:“公公本來也要娶個婆婆,不如就娶了這媽媽。省得再去胡亂尋找,費事又費錢。”

  不止兒媳勸,兩個兒子覺得這也是好事,紛紛來勸父親。一個想娶,一個願嫁,兩個兒媳從中再一撮合,哪還要費什麼事!就在自家院子裡擺了一桌,一家人歡歡喜喜慶賀一番,這老兩口就算成了。

  老兩口成婚剛三日,就有兩個人找上門來。一個說是婆子的兄弟,一個說是婆子的兒子。屋裡的婆子聽見聲音走出來,兒子見到婆子當即叩頭討饒,婆子兄弟也在一旁勸解。

  婆子見他們這樣,怒氣不減,大聲責罵。羅老見狀趕忙從中相勸,婆子的兒子和兄弟好話說了一籮筐,勸她回家。

  婆子指著兒子罵道:“我在這裡吃糠咽菜心裡也是高興,好過回家和你受氣!我已經嫁給這家,以後就在這過舒心日子。”兒子聽了這話,才知道老孃已經嫁給一旁的老頭。

  羅老見話已經說開,當即讓兒媳準備了一桌子酒菜,款待兩人。

  席間,婆子的兒子對羅老施禮,說道:“從今以後您就是我父親了!我母老有所託,萬千之幸!咱們倆家以後多來多往,當成一家人相處。”

  這以後幾個月,兩家人倒是來來往往,走得頗為親近。

  這一日,婆子的兒子來到羅家,說道:“明天我兒子行聘禮,請爹孃和哥嫂一同去吃酒,都是一家人,千萬賞臉!”

  婆子聽後道:“胡說,你兩個嫂子婦道人家,怎麼能輕易出門!明天我和你父,還有兩個哥哥一同去就是了。”

  次日,婆子和羅家父子去吃了酒宴,一家人歡歡喜喜好不熱鬧。

  過了一個月,婆子的孫子又來登門,說道:“明日正式成親,我爹交代我來請爺爺叔叔,同觀花燭。”說完把喜帖恭恭敬敬交給羅老,還不忘說道:“明天是成婚的日子,還求兩位大娘一同來,全家人一同慶賀一番。”

  兩個兒媳早就想去婆子家裡認認門,既然是大喜日子,也想湊個熱鬧,於是紛紛應承下來。

  次日,一家人早早趕到婆子家裡。婆子的兒媳出來相迎,看著臉色蠟黃,應該是常年有病的。

  轉眼到了正午,婆子的孫子請自己母親和婆子去迎親,又要請羅老的兩個兒媳一同去,還說道:“我們這的風俗,迎親時女眷都要去的。要不然,別人該說我家看不起新人了!”

  婆子面有不快,對兒子道:“你妻雖然有病,可現在已經做了婆婆,她去就行了,何必麻煩兩個嫂子!”

  兒子道:“我妻常年有病,面色不好,身體也不堪用。就她一個人去,恐怕禮數不周,被親家埋怨。今個恰好兩位嫂子也在,同去迎親也費不了多少工夫,更能讓我們家面上好看許多。”

  羅老兩個兒媳常年足不出戶,這次來就是為了湊熱鬧,見到還能去迎親,都是巴不得去的。於是婆子就帶著自己兒媳,還有羅老兩個兒媳,四人一同上船迎親去了。

  直到天色將黑,迎親的幾人也沒回來,羅老心裡敲鼓,便讓一個兒子出去檢視。婆子的孫子穿著新郎衣服在一旁,攔住了他們,說道:“您幾位是貴客,對這也不熟,孫兒出去看看。”說完他就出了門,屋子裡只剩下羅家爺三。

  又等了好半天,還是沒一個人回來。三人心裡疑惑,肚子裡也是又渴又餓。羅老兩個兒子走到灶房想找點吃的,只見灶房裡空空如也,柴火鍋碗都沒有,哪裡像一個辦喜事的人家!

  兩個兒子回來和父親說了,三人頓時有些發慌。他們找來油燈點亮,又到其它房間檢視,俱是空蕩蕩屋子,沒一個箱子衣櫃,只有幾張空桌放在屋裡。

  三人慌成一團,冷汗順著鬢角流出,他們急忙出來詢問周圍鄰居,“婆子一家人去哪了?”

  鄰居都搖頭道不知。

  三人又問:“這房子可是他們家的?”

  有個鄰居說道:“這房子是里正的!五六個月前,有一家人來租下居住,是些什麼人就不知道了。你們是親戚,多有來往,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反來問我們?”

  父子三人又問了幾戶鄰居,說的都是一樣。

  這下三人徹底傻了眼,呆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一個有幾分見識的村民勸他們:“這夥人肯定是騙子,把你們家兩個兒媳拐跑了!”

  聽這話,三人如夢初醒,如喪家之犬般跑回家,分頭去尋。可這夥人去哪都不知道,哪裡能找到?

  沒辦法,只能一紙狀子告到官府。只是這官府哪裡真心去管,只是出了廣捕公文,便再沒了音信。

  父子三人俱是失魂落魄,心裡苦楚,無處發洩。羅老兒本以為得了個便宜媳婦,豈料到,為了一個年老婆子,白白搭進去兩個年輕兒媳,這真是貪小失大!以此來看,這人還真是不可做那便宜的苟且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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