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說的是軸理
同一個單元，除了對門同事，經常在一起散步，無話不談。其他人家，各忙各的，雖然見面會笑著點頭，但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就說頂層16樓那家，也是小區開盤時買的房，老兩口帶著兒子和媳婦，幾乎同時住過來，後來添了孫子。十多年來，每天同一個樓梯上下，看到，也就是問個好，怎麼稱呼人家卻不知道。上午，見那家的老人穿戴一新，站在單元門前，掏支香菸，正點火準備吸，看到我，馬上從煙盒裡又掏出一支遞過來。我說要去丟垃圾，沒接香菸，他又放回煙盒裡。扔完垃圾，再回單元門口，老人還站在那。平時見到他，總是低著頭，忙忙碌碌，步履匆匆，從沒見他吸過煙。應該是過年，他才難得有這份清閒。今天我也沒安排去哪裡，回家沒什麼事情急著要做，便站在門口聊聊天。老人姓李，家在揚州江都仙女廟鎮，也就是老縣城附近的農村。他的兒子從小長相文弱，但成績好，大學畢業後，順利應聘到南京一家高科技企業工作。老李笑道：“我今年七十了，還在奧體那邊做保潔員，每個月能休息三天，工資有三千六百塊錢，很好了，算下來幹一天能拿到一百二，比在小區裡做工資高，還舒服。我原來在小區裡幹保潔員，要管十個單元，樓上樓下跑，沒有休息天，每月還拿不到三千。哪裡工資高就到哪裡幹，便把這裡的工作辭掉了。”以前，從沒聽老李說過什麼話，話匣子一開啟，卻是滔滔不絕：“我兒子性格內向，工作後，家裡張羅著給他介紹女朋友，可見了幾個都不中意。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與一個賣裝飾材料的女孩一見鍾情，也就是現在的媳婦，這女孩家在東北邊境，跟著姐姐妹夫一起來南京做生意。我們也不知道她在外面掙多少錢，反正家裡是看不到半分。她不是親生的，就不會與我們一條心。”話語中，明顯感到他對這個媳婦的不滿。看他時不時地抬頭向樓上張望，彷彿怕被聽到，便挪動腳步，往外環道上走。聽老李說，媳婦有一個錢就花一個錢，除了打扮就是吃喝，她喜歡喝酒，酒量還大。“酒都要幾百塊錢一瓶，喝得也不心疼。這次過年，媳婦拿瓶夢六，我說留到家裡來人再喝，她說開。我也就喝了一兩，當晚她就把那瓶酒喝光了。”我說過年，家裡人在一起，肯定是高興，才難得這樣喝酒。“什麼難得啊？我們家沒人喝酒，兒子滴酒不沾，在家喝酒沒氛圍，她就經常在外面飯店吃飯。每年她過個小生日，都要到飯店擺一桌。她的姐姐姐夫酒量也都很大，每次來，都要喝得東倒西歪，舌頭在嘴裡打圈才肯離開。”說到媳婦的姐姐和姐夫，老李很是反感：“講是開個小店，應該能賺到錢，可他們天天晚上都要喝酒，賺的錢全被他們花光。現在還是租房，幸好養兩個女兒，反正到時候嫁出去就不煩神。”東北人，愛喝酒是傳統習慣，因為那邊氣候寒冷，靠喝烈性酒，也能祛寒。“喝那麼多酒哪有什麼好處？媳婦她老子也是就喜歡吃吃喝喝，身體胖得不成樣子，脂肪把肝包了起來，年紀不大就走了。”而老李，天天忙個不停，身材瘦削，除了帽簷下露出的長長白髮，根本看不出已到古稀之齡。不想多聽他發家里人的牢騷，就問年前是不是沒去理髮？“理過的，就在前面路口那家店，用媳婦辦的卡，理一次十塊錢。”那家店，我十多年前去過一次。因為次日要出差，感覺頭髮太長，就近去的。一進去，業務員立即勸我辦卡，當然沒辦。只讓剪髮，哪知金牌、銀牌、頂級等理髮師輪番上陣，理過，收六十八塊錢，說是最便宜的。現在理髮，怎麼還有收十塊錢的？老李馬上附和道：“對對，我每次去，他們也是這樣。但我一個老頭子，進去就說只給十塊錢，如果不理轉身就要走。他們那店裡反正沒什麼生意，一個個都坐那閒著玩手機，看我要走，立即同意給理。也就幾下推推，不要什麼成本，賺十塊錢也行。”從理髮上，又引起了他的一頓牢騷：“你不知道，我媳婦辦的卡，每年要在那家店裡花大幾千塊錢。她做一次頭，都要幾百上千，帶小孩去理，也要刷掉幾十百把塊，根本不把錢當錢。”因為他家在這個小區的房子是開盤時買的，只花了五十多萬塊錢。老李兒子年薪高，幾年下來，存了不少，便到江北又買了一套。“買房時，媳婦怎麼都不同意，說把錢投資到房子上，就沒錢買吃買喝的了。後來江北房子升值，她才高興，每年三四萬的房租也都被她收走。”提到家裡過日子，媳婦根本不顧，就圖自己享受。“我孫子抱 在手上的時候，沒奶吃，那臉上的面板象八十歲的老頭，明顯是一點營養都沒有。老伴心疼孫子，天天燉鴿子湯、鯽魚湯，勸媳婦喝下去，是想有奶喂孩子。誰知她就要吃乾的飯菜，一點湯都不喝，說喝了湯，會長胖，胸部長大了，讓人看到很難看，你說氣人不氣人？我們到哪講理去？可憐我老伴只有熬米湯、調奶粉餵養，孫子才長到現在這麼好。”難怪，想起剛住過來時，一天晚上，聽到激烈的爭吵，伴著女人的叫罵和孩子的哭鬧，從樓上傳來。我住在三樓，聽得十分真切，最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聲音，可這聲音在樓下卻久久不停，便下去勸導。只見一位老太坐在單元門口的水泥臺階上，懷裡，抱著個襁褓。不遠處的道旁，站著一對小兩口，婆媳之間，隔空對罵，互不相讓。東北女子，性情剛烈，一定要離家出走，卻被小夥緊緊拽著衣袖。我便把老太勸到單元門內，把門關緊。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淚，不停哭訴：“我兒子太軟弱，盡受欺負，掙了錢全給她孃家姐姐，將來，我兒搞不過她，這套房子都要被她家人佔去……”聽著這些語言，都是氣頭上的話，就安慰說孫子都有了，不要與年輕人計較，互相少說幾句，多些包容，不要指責，生活自然會輕鬆些。待老人乘電梯上樓後，又到路邊勸說那小兩口。女的哭得梨花帶雨，邊哭邊數落，話語中，全是婆婆的錯。男的站在旁邊手足無措，默然無語。待靠近，讓止住哭聲，提醒他們為了小孩，也要學會忍耐，家裡事情，吵鬧解決不了問題，只有主動協商，互相諒解，才能和諧。那次，老李還沒來這兒。他老家有十多間房子，承租給一些外地打工者居住，他也在村辦企業上班。後來，偶爾能看到老太抱著小孫子，一家人出門，再沒聽到吵鬧聲。現在，孫子都上初中了。老李還在唸叨：“孩子一把屎一把尿帶大，家裡洗衣燒飯搞衛生疊被子，全靠老伴，媳婦回家就像是住旅館，什麼都不管。”老李很留戀地表示，原來在江都老家有人幫介紹的姑娘多麼好，起碼通情達理，真正遇到什麼事情，雙方家長也好商量。“哪像我們現在，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們都是為家庭好，媳婦說的是軸理。”我一時沒聽明白，他解釋道：“軸理就是不講理，媳婦講的根本不是理，但她偏要犟著認死理。不是當地人，見不到她孃老子，也沒法溝通……”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生命本是一場漂泊的旅途，遇到誰都是美麗的意外，能成為夫妻，都是緣分，父母與孩子有代溝，特別是在消費觀念上互相不理解，也很正常。年輕人要懂得感恩，注意尊重長輩。作為老年人，要想到人家從遙遠的東北嫁來，為你家生兒育女，傳宗接代，在生活上全力照顧孩子的同時，思想上也要理解年輕人在外打拼的不易。如此，家庭生活才會充滿愛與溫馨。（2021年2月14日）
最新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