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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結婚十年,我與老公嚴光的感情一直很好。

他是跑工程的,我嫁進來的時候他還很窮,不得不跟公婆以及小叔子同住三室一廳的老房子。

後來,嚴光的生意越做越好,手下的工程隊也一再擴大規模,一家人的生活終於漸漸寬裕起來。

這十年間,我與嚴光從老房子裡搬到了一處環境很好的小區高層樓房,我們的女兒媛媛也已經六歲大,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其樂融融。

儘管分開住,嚴光仍然是個孝順的人,他替公婆也換了房子,三年前,小叔子結婚的時候,他也出了一大筆錢替小叔子付了新房的首付。

但是,就在去年年底,嚴光在工地遭遇了意外。一個工人失手將高樓作業的工具碰掉,而嚴光正好在樓下監督施工。

他被砸中顱骨,在送去醫院的路上,就被醫生宣告死亡。

出事之後,我幾乎流乾了眼淚,一度想隨自己的丈夫而去,但是我必須振作起來替嚴光安排後事,還要分出精神來照顧剛上一年級的媛媛。

我咬著牙硬挺過了幾個月,在公婆和小叔子的幫忙下,嚴光的後事安排得很體面,把他送走以後,我想,生活還是要繼續。

我沒有再嫁的念頭,只想好好地將這唯一的女兒養大,為了嚴光,也為了我們曾經幸福的婚姻。

2。

誰知,麻煩並沒有隨著我的釋然而結束。

人去世之後,總會給活著的人留下一堆繁瑣的手續。

好在我沒有工作,平時除了做家務,偶爾也會幫著嚴光處理生意上的事,理清楚他留下的生意賬目以及遺產,很快就能上手。

除了那些拖欠的工程款,嚴光名下的房產、存款以及理財投資也很多,人家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可是我卻沒想到,生活寬裕之後,反而更容易家人離心。

那天,我剛把媛媛送到學校,就忽然接到婆婆的電話,她說,已經到我們家門口了,有事要商量。

一起來的還有公公,他們提著蔬菜、水果和零食上門,嘴裡很客氣地說,是買給媛媛吃的,怕我忙嚴光的後事,沒心思給孩子買好吃的。

坐下之後,婆婆率先開口,她問,嚴光的喪事辦完了,那公司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

我想,老人也是擔心我,索性就一五一十都跟他們說了一遍,而婆婆和公公對視了一眼,臉上露出一種很奇怪的表情。

婆婆訕訕地笑著說,你看,我昨天還跟你爸說,嚴光能幹,留下的錢不少,

但是你和媛媛孤兒寡母的,生意上的事也不方便你一個女人家出面,不如交給嚴耀算了。

嚴耀就是小叔子,他這些年一直沒什麼正經工作,今天跟著朋友搞創業,明天經人介紹去單位上班,沒個長性兒,總幻想著天上掉餡餅。

雖然早就成家生子,但沒錢了還是會找嚴光借,借條都不打。

他們兄弟關係好,我雖然覺得這麼慣著小叔子不好,但也很少跟嚴光提。這些年零零總總算下來,嚴耀也欠了我們十幾萬之多。

所以,我不可能將嚴光的心血交給這樣一個好吃懶做的人。

於是我笑著說,不用了,現在嚴光留下的錢和房子我都理得差不多了,公司的事自然有其他合夥人處理,等忙清了這一陣,我看看是接著投資做工程,還是自己出去找個工作養家。

聽了我的話,公婆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我看著婆婆的眉頭越皺越緊,卻不知道哪裡說錯了話。

半晌,婆婆才板著臉說,我早就說,兒子一死,兒媳就有外心了。嚴耀可是嚴光的親弟弟,接手他的東西有什麼不對?嚴光的錢不給嚴耀,難道給你這個外姓人?

公公畢竟是男人,沉穩一些,但是卻在婆婆說完後點了點頭。

我一下子就聽出了婆婆的意思,原來,他們不是來關心問候,竟是來向我要錢的!

結婚這些年,我從未跟公婆紅過臉,住在一起的時候,我包攬了所有的家務活,就算分家以後,嚴光平時忙,他們有個頭疼腦熱的,也都是我在床前伺候,嚴耀和他媳婦只會吃喝玩樂,根本不問老人的事。

但是,我卻被婆婆稱作外姓人。

我冷笑著說,我是外姓人不假,媛媛可是嚴家的女兒,還從沒聽過爹死了,錢不給閨女,倒先由著兄弟揮霍的。

媛媛......媛媛畢竟是個閨女,將來也是要嫁給別人的,嚴光這麼大的家業難道都白便宜人家了?

婆婆卻振振有詞,邊說邊拍著桌子跟我絮叨,再說了,嚴耀也是媛媛的親叔叔,將來不會虧待了她,你就放心吧。女人守不住錢,也容易遭人惦記,交給嚴耀管,咱們就都放心了不是?

看到婆婆這副嘴臉,我心裡漸生厭惡。

嚴光屍骨未寒,他的親生父母竟然上門吆喝著要錢,天下哪有這樣的爹媽?

我在嚴光死後變得堅強了不少,於是當下便指著門說,爸媽,如果想要錢,免談。嚴光不在了,我得守住他的家業,媛媛還小,你們要是還認她是孫女,以後就不要上門說這種話。

3。

公婆的擔憂,我大概也能想明白幾分。

嚴耀生的是個兒子,而媛媛是女兒,平時公婆就有些重男輕女,眼下這麼一大筆遺產,就想著出頭給孫子也爭一份。

但嚴光也是白手起家,家裡不僅沒出過一分錢,還沾了不少光,孝道盡了,兄弟情也顧了,還打遺產的主意,未免太過分了。

擔心公婆不死心,我特意諮詢了律師。

律師說,嚴光生前沒有遺囑,按法律規定配偶是第一順位繼承人,某些情況下父母可以分到部分,但不可能再分給兄弟。

這下,我總算放心,卻沒想到這事還沒完。

三天以後,到了媛媛下午放學的時候,我去學校接孩子。校門口等了許久也沒看見媛媛,所以就打了個電話給她的班主任。

班主任說,呀,孩子不是早就被奶奶接走了嗎?她說你今天沒空,所以拜託她來接孩子回家吃飯的。

我心裡咯噔一下。

自從那天鬧得不歡而散,我就沒跟公婆聯絡過了,怎麼可能又讓他們接媛媛?

我趕緊打車去了公婆家裡,竟然沒人,問了鄰居以後,他們都說,公婆下午四五點就出門了,之後再也沒回來。

幾乎要急瘋了,我趕緊報警,但警察卻說,公婆不是外人,接走孩子很正常,再說孩子失蹤還沒超過二十四小時,建議我再聯絡一下。

於是,我儘快冷靜下來,去了嚴耀的家。

嚴耀正在打遊戲,見我來了,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他的妻子也正陪兒子看動畫片,連句招呼都沒打。

我說嫂子,你找孩子怎麼找到我家裡來了?爸媽接的,你就去爸媽那找嘛!

再說了,可能媽接了媛媛以後帶著下館子,或者去公園玩了,你別急啊,我那邊還開著遊戲呢,你隨便坐,我進屋了。

嚴耀的目光緊緊黏在臥室裡的電腦上,一句話剛說完就跑進屋裡。

走投無路之下,我只能咬著牙離開了嚴耀家。

餐館、公園、遊樂場,甚至公婆平時愛去的商場、媛媛喜歡的遊樂場都去了,一直找到天也黑了,我才精疲力盡地回到家。

公婆仍然沒有回家,打電話也沒有人接。

4。

當天夜裡,我接到了婆婆的電話。

她著急地說,不好了,媛媛丟了!

我一個激靈,從床上爬起來詢問詳情。

根據婆婆的說法,她覺得上次來家裡要錢,有些對不住我和媛媛,所以今天下午就去接孩子,想帶媛媛出去吃麥當勞。

吃完飯,媛媛吵著要去公園喂鴿子,她就和公公帶著孩子去了公園。

在公園裡,傍晚的人最多,公公去上廁所,婆婆給養鴿子的人付錢的時候,媛媛就追著鴿子,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婆婆帶著哭腔說,我找了呀,我和你爸找了好久,問了不少人,都沒看見媛媛,怕是......被拐走了!

我立即穿好衣服趕到公婆家,他們的說辭和電話裡一樣,我儘量沉下心把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卻總覺得哪裡有古怪。

於是,我試探地開口說,要不報警吧?

婆婆立刻站起來說,報警不好,被人知道我們兩個老的把孩子弄丟,臉還往哪擱?再說了,說不定媛媛只是跑丟了,還沒找著家呢,等明天再去找找。

前頭說可能被拐了,我一提報警,卻又改口說是跑丟了,我更覺得婆婆的形跡可疑,索性直接掏出手機就要撥號。

我看到,公公給婆婆使了個眼色,她一下子撲了過來,我猝不及防,被她奪走了手機。

婆婆勉強笑著說,你看,急什麼,媛媛也是我孫女,我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啊?總之,明天再去找找再說。

我哪有心思等到明天?心裡下定了決心,便冷著臉離開了公婆家。

5。

還好,嚴光以前搞工程,有個很鐵的朋友在公安系統工作,我跟他也見過幾面。為了儘快找到媛媛,我當天夜裡就給他打了電話。

朋友人很熱心,聽說媛媛丟了,讓我立刻去警局,他陪我報案。

你懷疑是媛媛的爺爺奶奶故意把孩子弄丟的?不至於吧!

在警局裡,朋友聽完了我的講述,有些不可思議地說。

我搖搖頭,如果我的預感沒錯,這件事與公公婆婆絕對脫不了干係。

他們的態度太奇怪了,先是不請自來地接孩子放學,然後不跟我聯絡就帶著媛媛去公園,媛媛丟了沒有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儘管媛媛丟失不超過二十四小時,但是有朋友在中間活動,還是立案了。

之後的幾天,我心急如焚,尋人啟事貼遍了大街小巷,警方也出動在公園附近調查,最後的調查結果,讓我險些暈了過去。

朋友說,有個那天在公園賣糖葫蘆的小販說,曾經見過媛媛和公婆待在一起。

根據他提供的資訊,當時還有個外地口音的女人,公婆把媛媛交給她以後就離開了。

將公婆“請”到了警局,面對警察,婆婆終於說出了真相。

原來,媛媛不是自己走丟的,也不是被公婆故意弄丟的,而是被他們賣掉的!

他們原先是農村出來的,有個同村的人以前做過人販子,自從那天爭遺產沒得逞,公婆就動了歪心思。

公公聯絡了那個同村的人,人家早就洗手不幹了,但是又介紹了一個當年的同夥給他,就是那個外地口音的女人。

公婆跟她約好在公園見面,傍晚的公園人流量大,也隱蔽,到時候說孩子跑丟了也不可疑。

我的媛媛,我唯一的女兒,竟然被爺爺奶奶親手賣給了人販子。在警局,我跌坐在地上,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而婆婆卻仍然一副有理的樣子,她挺起胸口說,咋啦?這都是我們自家事,鬧到警局好看呀?當時要不是你非死咬著嚴光的遺產不放,我和你爸哪能動這個心思?還不都是你不地道,想獨吞那麼多錢!

我哭得說不出話來,狠狠抹了一把眼睛喊道,那是嚴光的錢!將來也都是媛媛的錢!你們做爺爺奶奶的,平時偏心也就算了,現在竟然把孩子都賣了......

公公一邊向警察賠笑,一邊把我拉起來說,哎呀,行了,多丟人。一個閨女有啥好哭的,嚴光不在了,錢你拿著也行,到時候你要再嫁呢,就分幾十萬走,剩下的給嚴耀。

說白了,那錢是我們老嚴家的,嚴耀家的小子才能傳宗接代,媛媛就算在,也不可能都給她拿去便宜外人,對不?

他好像覺得,這已經是便宜我了,但是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不再理會這一對沒有人性、不可理喻的老人。

6。

我堅持要起訴自己的公婆,嚴光的父母。

警方沒有找到那個外地的中年女人,而公婆也不知道,她究竟將媛媛賣到了什麼地方。

我找了律師,直接將公婆告到了法庭,這期間,他們不知到家裡求了我多少回,但我統統閉門不見。

僅僅是平時偏心孫子,我不在意,媛媛有我和嚴光疼愛,她仍然會幸福快樂地長大。

但是現在,她不知身在何方,不知道她會不會害怕,會不會被虐待,會不會哭著找爸爸媽媽。

一想到這裡,我的心就開始抽痛。在等待法院排期審理的時候,我為避免公婆的騷擾換了住處,同時也放下手頭的所有事,專心尋找媛媛的下落。

而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公婆最終還是找到了我。

他們這一回,仍然提著禮物和水果,佝僂著後背。婆婆穿的外套褪色而開線,我心中冷笑,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是給誰看的?

婆婆說,他們都這麼大歲數了,上法院,以後也沒臉在這兒住了,就算回老家也得被戳脊梁骨,看在嚴光的份兒上,還是撤訴了,大家安生吧。

我說,除非找到媛媛,否則,我絕不會改變主意。

這句話讓公婆臉上露出幾分喜色,公公捻滅了菸頭說,我們來,就是想跟你說這事兒的,那個老鄉啊......他前幾天進城來了,說他有那個女人的電話......

我立刻站起來,就要聯絡警察,但婆婆把我的手按了下來。

她訕笑著說,你看,人呢,我們倆是盡心盡力地幫你找了,那你侄兒,嚴耀家的小子,今年的補課費還沒交呢......我和你爸年紀大了,看見警察也怕,一受驚再忘了她的電話......

原來,還是要錢!

我本想啐他們一口,再將人趕出家門,可一想到媛媛仍然杳無音信,雖說立了案,但沒有線索,警察也無可奈何,心裡一沉,只得按捺住火氣。

於是,我與公婆達成了協議,他們交出那個女人的全部資訊,包括姓名電話和活動範圍,而我立刻去法庭撤訴,並且要把名下的房產過戶兩套給嚴耀。

相處了十年的親人,到頭來,竟然做起了用房子換孫女的冰冷冷的交易。我恨得咬牙切齒,房子過戶手續繁瑣,我不得不先掏出五十萬來預付給公婆。

有了個人資訊,警方立刻出動,他們先是抓到了那個在東南部省區流竄的人販子,然後透過審訊,得知媛媛被賣到了某省的一個偏僻鄉鎮。

我跟著警察,親手將自己的女兒接了回來。她抱著我哭,喊著媽媽,看著她已經瘦了一圈的小臉,我也不禁淚如雨下。

坐在回程的大巴車上,我在司機的幫助下,把隨身帶著的大行李箱放上了行李架。

懷裡抱著媛媛,我開啟手機,看到嚴耀發來的簡訊,問我孩子找到沒,什麼時候能回家辦過戶。

我冷笑著取出手機卡,關閉了手機。

這輛大巴車,會載著我和女兒到火車站,在那裡,我們將去往另一個城市。

在來尋找媛媛之前,我再次諮詢了律師,他說,我和公婆達成的協議根本沒有法律效力,所以,為了避免他們的糾纏,我決定帶上女兒,去別處生活。

有人說,公婆也是爸媽,嫁進家裡就都是一家人。

但是現在的我,對此嗤之以鼻。即便是親人,貪婪和愚昧,都有可能成為他們刺向你的一把利劍。

撤訴和那五十萬,是我為了嚴光,給他的父母留下的最後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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