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幾次了?”
“哎唷,別提了,這個月喝到進醫院都三五次了!”
“現在的年輕人啊——”
“嗐,你知道個啥,他女朋友跟人結婚了,就瞞著他一人兒……”
“哦呦——你瞅瞅你這頭髮,真好哎!嘖,黑亮亮的。”樓姐一貫張揚的大嗓門讓我有些應對不來,小聲客套了幾句,樓姐眼睛一橫,“哼,怎麼著,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我連忙擺手,樓姐卻不在意這些,對著我們露出一個神秘的表情,“石頭女朋友結婚了,新郎不是他!”
石頭哥我見過。身量高,肚量大——能吃喝,更能容人,在女朋友面前更是像個大金毛,無微不至,堅實可靠。誰也沒想到石頭哥頭頂竟然有了一片呼倫貝爾大草原。
“我早就看出來他女朋友不靠譜!攀高枝兒去了吧!”樓姐大聲嚷嚷著。我聽著樓姐講故事,實在是唏噓不已。
石頭哥和女友倩倩是高中同學,挺過了學校和父母“嚴打早戀”的大棒,也熬過了異地戀的折磨,終於一起回到小城安頓下來。
石頭哥好吃,索性開了一家火鍋店,上了很多倩倩姐愛吃的東西,暗戳戳地秀起了恩愛,生意火熱得咕嚕咕嚕冒泡。倩倩姐溫柔又精明,一面教書育人,一面將火鍋店的算盤打得鋥亮。
怎麼看這兩人都能修得正果,事情就在一片歡樂之中悄悄變了味兒。
今年5月份,倩倩突然辭了職,提出要去北京進修,就住在北京的親戚家。石頭哥雖然倍感意外,但是並沒有多加阻攔。一來,石頭哥對這七八年的感情很有信心;二來,倩倩在北京的親戚自己也有所耳聞,想上進是好事兒,怎麼也不能攔著人家不讓去吧!
就這樣,倩倩一走就是大半年。
起初,倩倩還經常在週末從北京回來探望留守的石頭哥。石頭哥心疼女朋友辛苦,就自己往返兩地。
“當時石頭就跟我們幾個說,他女朋友忙得不得了,也不讓他去北京了,一天到晚也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幾句天。”樓姐嘆了一聲。
我忍不住插嘴,“石頭哥就沒覺得不正常?”
“那女的平時影片就是在親戚家,根本看不出來!石頭又是個直心腸的憨憨,上哪兒看去?”樓姐啐了一口,連倩倩的名字都不願意提起來了。
後來,石頭哥進貨途中出了車禍,膝蓋積水,一個勁兒地不讓告訴倩倩,怕她分心。
要說倩倩也是個人才,一瞞就瞞了這麼久。直到他倆共同的朋友興沖沖地聯絡石頭——
“我說你小子真他媽不夠意思啊,結婚了不通知一聲,給哥們兒省錢哪,啊?”
石頭哥直接蒙了。
接著就打電話給倩倩,怎麼打也打不通,不知道打了多少遍電話,終於接通了。
石頭哥已經不會說話了,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我結婚了,石頭。不回去了。”
石頭哥全程一句話也沒問出來,眼淚鼻涕倒是流了一臉。
從那之後,石頭哥天天喝酒,往死裡灌自己。吐出膽汁喝,腿上的積液脹起來一座小山包也還是喝,父母朋友勸不聽,醫生氣得摔病例更是不理。
“倩倩……倩……哈哈哈哈哈她結婚了,老子是她男朋友,老子他媽的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哈哈哈哈哈哈……”
“完了?”
“完了。”
“石頭沒去找?”
“沒。他說結束了。”
最後我們一行人去了石頭哥的火鍋店,紅紅火火的火鍋升騰起一捧一捧的煙火氣息,笑臉交相呼應,人聲鼎沸。
石頭哥夾著柺杖坐在櫃檯裡邊,我們嘰嘰喳喳地吵著鬧著讓他請客。
“可不能喝酒了啊,石頭!兄弟,沒事兒,失戀算個屁大的事啊,對不對?”
“戒了。不喝了。”石頭哥笑了笑。
“啪嗒”,一碟黃油餅應聲而落。
“她喜歡汪曾祺,喜歡黃油烙餅,甜的。”石頭哥自顧自地拿起來一塊餅,大口大口地吃著,眼淚流到了嘴邊,“變鹹了。”
黃油餅是甜的,混著眼淚就是鹹的,就像人生,交雜著各種複雜的味道。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不能左右天氣,更不能左右所有人的心。不是自己的強求也沒用,握在手裡的就好好珍惜。
就像現在,要三五好友,滿是熱辣氣息的火鍋,和正在升起的月亮,如此,足夠我們愛這破碎泥濘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