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秋的夕陽燦爛卻短暫,徐曄下飛機時是被籠罩在橙黃的暖陽裡的,回到家時,卻裹上了一層刺骨的涼意。
保姆接過徐曄的外賣和行李後,跑到二樓琴房,敲門道:“暖暖,先生回來了。”
徐暖剛還跟文景有說有笑,下一秒就頭也不回地飛奔下樓。
文景楞在原地,笑容僵在嘴角,保姆以為是徐暖的咋呼嚇到文景了,抱歉地說,“暖暖跟她哥哥關係很好,這提前回來了她就有點激動了,那個老師,今天的練習要不就到這吧。”
文景手忙腳亂地整理自己的東西,細長的手指有點不知所措地揉捏在一起,“有聽暖暖提起過,他出差有三個月了吧,”她扯了扯衣角,“那我再去個洗手間就走吧。”
鏡子前,沉靜下來的文景補了一下口紅,將發繩扯下,長髮剛好以柔和的弧度散落在臉側,襯得她本就小巧的臉愈發精緻。
想了一會,她又把外套脫下,乘一掬水,潑到衣角處。
客廳裡,徐暖撒嬌地讓徐曄幫她摘下彈古箏時帶的假指甲,文景緩緩走下樓梯,“那我就先走了,暖暖今天練習得也很棒哦。”
聽到那道溫柔而熟悉的聲音,徐曄呆滯了兩秒才轉過頭,四目相對,暗湧的情愫在兩人的眼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保姆看著文景那單薄的針織長裙,心疼地囑咐道:“老師,你先把外套穿好再出去吧,現在外面挺冷的。”
文景羞澀地垂下頭,擺弄著外套,笑了笑,“我剛不小心把它弄溼了,等下出去打車也挺快的,不會冷到的。”
“老師,等下,我給你拿件衣服!”徐暖喊住文景,指甲還沒拆完,就跑上樓去拿外套。
可等她下來時,文景已經走了,她還想追出去,卻被徐曄攔下,“外面冷,我去拿給她吧。”
徐曄追出門,卻見文景正靠在別墅門口,嘴上叼著一隻未點燃的香菸,如果這是一幅電影畫面,那她飾演的肯定是一個九十年代裡率性瀟灑卻鬱鬱寡歡的藝術家。
徐曄把衣服遞過去,沉聲道,“以後不用來了。”
文景沒去接衣服,紅唇微微翹起,伸手進徐曄的上衣口袋,“借個火。”
徐曄猛地擒住文景的手,她的笑容依舊帶著刺,像是嘲笑他:又被我料到你會追出來的。
“我不吸菸。”徐曄把外套搭在她的手臂上,轉身離開。
“暖暖快要比賽了,”文景隱隱咬著牙,努力剋制住想要上前抱住的衝動,“我想你一時半會也找不出比我更好的古箏老師了,況且,暖暖很喜歡我。”
徐曄轉過身,用力握著文景的後頸,把她抵到牆上,咬牙切齒地說道,“文景,如果你還想玩什麼,衝著我來,別動徐暖!”
文景直勾勾地盯著徐曄,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的嘴巴,都還是她喜歡的模樣,“徐曄,”文景輕聲喊著,語調輕快,眼角帶著魅惑,“送我回家好不好,我好冷。”
那一瞬,徐曄洩光了全身力氣,心底被蕭瑟的寒風襲過,文景還是那個自我、跳脫的文景,他還在期待什麼,期待她的解釋?還是期待她的道歉?
徐曄回屋時,手裡還拿著那件外套。
“哥,沒追上嗎?”
“嗯。”徐曄坐到餐桌旁,索然無味地吃著打包回來的魚皮角,耳邊似乎還存在著文景的呼吸,她剛剛貼著自己的耳朵,說:“我不穿別人穿過的衣服,除了......你的。”
徐曄深深地呼了一口氣,而後對徐暖說:“門票給張姨送去了,她說會去的。”
嘴裡的魚皮角,甜味慢慢溢位來,徐暖吃得眼睛都熱熱的,“當初在醫院,如果不是張姨一直給我吃的喝的,我可能都撐不到做手術那天,如果我沒撐到手術那天,就不可能彈琴......”
張姨是開小食店的,專門賣魚皮角,小本生意,而她兒子也有尿毒症,生活同樣過得緊巴巴,可她每次都會順帶照顧臨床的徐暖,徐暖的第一臺古箏也是她出院後,張姨送的。
“嗯。”徐曄若有所思地聽著,不時應和兩聲,腦海裡不停湧現出文景的身影。
“哥,你很累嗎?”徐暖注意到徐曄一直皺著眉,心不在焉的,臉色也不好,他很久沒對她這麼敷衍過了。
“沒有,”徐曄站起來,拿過車鑰匙,“公司有點急事,我晚點回來,禮物在行李箱,粉色那盒。”
徐曄開車駛出別墅區,沿路都找不到文景的蹤影,他順著馬路尋去,在路口看到了一對相擁的男女。徐曄不顧車後此起彼伏的喇叭聲,緊緊握著方向盤,望著那個身穿長裙的女人乖乖地被牽著坐上了副駕。
晚上,徐暖捧著一個白色盒子走進書房,小心翼翼地問徐曄:“哥,我想要這盒指甲可以嗎?這個好看點。”
徐曄沉默了兩秒,拿回盒子,說:“聽話。”
徐暖鬱悶地轉身離開,她不懂,為什麼哥哥每次都要把更好的禮物留起來,也不送人,就一直藏著,本來只是放在一個櫃子裡,現在都快堆滿一個房間了。
那次碰面後,文景仍每天按時來給徐暖上課,徐曄也有意錯開,每次都在文景離開後才回家。
比賽當天,徐曄才再一次見到文景,她作為開場嘉賓,演奏了一曲《相思》。
一襲旗袍勾勒出了她曼妙的身姿,眼神似涓涓細流,清澈純淨,舞臺中央的她,嬌小卻強大。
一曲作罷,淚珠從文景眼角滑落,大螢幕捕捉到她抬眸的那一刻,掌聲如雷的觀眾席間隱隱傳來了驚歎、啜泣的聲音。
徐曄再一次陷進去了,就像八年前,那場大學迎新晚會,文景最後的那個微笑,讓他自願跌落她的掌心,而後無法逃離。
2
八年前,TAT會所。
VVIP包廂門口,王經理對著徐曄再三吩咐:“這是你一次接客,我不管你在學校是怎樣,在這裡,你就是男模,聽話就有錢,記住了嗎?”
“嗯。”徐曄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我不出臺。”
領班不耐煩地白了他一眼,就把他和其他男模女模一起帶了進去。徐曄想象過裡面,可能坐著的是上了年紀的富婆、猥瑣油膩的男人,但是從未想過裡面會有文景。
她坐在長沙發的中間,翹著腿,白皙修長的腿在迷醉的氛圍裡更加誘惑,她在唱歌,但是在看到有人進來後就停了。
周遭的年輕男女起鬨,讓文景先選,秦絮察覺到文景似乎有些怒意,想著她可能真的不太樂意就幫著打圓場,可文景卻先行一步站了起來。
她來到徐曄面前,用麥克風滑過他的臉,沙沙的聲音從喇叭裡傳出,等麥克風停在他的喉結處時,文景張了張嘴,曖昧地說:“叫一聲。”
徐曄比文景高大半個頭,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的牆壁,雙拳緊握垂在身側,不發一言。
秦絮慢慢挪到文景身旁,盯著她握著麥克風的手,生怕她發起火來將人敲得腦震盪。
可文景並不惱怒,她抬起一隻腳踩到徐曄的腳背上,對方還是沒有反應,她輕笑一聲,雙手環上徐曄的脖子,同時,另一隻腳也踩了上去,然後咬上了他的喉結。
意料之中的悶哼聲在耳邊響起,文景滿意地鬆開了徐曄,“就你了。”
徐曄坐在文景身邊,一晚就重複著做兩件事,幫她點菸,還有喝酒。
雖然徐曄之前特地鍛鍊一下酒量,但是實在頂不住文景的灌酒,他壓抑著想吐的衝動,擋下了酒杯,“對不起,我不能喝了。”
文景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通紅的臉,“最後一杯,喝完加多你一千。”
徐曄嚥了咽口水,接過酒杯,可酒氣剛湧進鼻子時,胃裡又翻雲覆雨起來,他張開嘴,一口悶下去,可還沒等他起身衝進廁所,就吐了一地。
文景看著腳上的麵條,她第一次覺得香辣牛肉麵的味道是那麼濃烈。
翌日,徐曄被鬧鐘叫醒時,發現自己孤身一人躺在樓上酒店的房間裡,陽臺邊有一臺古箏,屋子裡瀰漫著淡淡的香薰味,是文景的味道。
下午,是各機構社團招新,徐曄早早去學生會報名,因為他從輔導員那裡瞭解到,如果要申請各項獎學金、助學金,有學生會背景會方便很多。
學長們看到徐曄的申請表時,給他開了後門,讓他插隊面試,畢竟以全校第一考進來的學霸,大家早有耳聞了。
文景揹著古箏,朝活動中心走去,兩人互不認識般,擦肩而過,那個冷漠至極的眼神讓徐曄鬆了一口氣,可心底又有絲絲痠痛。
晚上十點半,徐曄趕到會所時,就被告知有人點了。
相同的包廂,讓徐曄產生了期待,文景看到來人時,拍了拍身側的位置,讓他坐過來。這晚,文景沒讓徐曄喝酒,而是讓他唱了一晚的歌,四個小時,不準喝一口水。
徐曄每週一至週四都會去會所,文景每次都會點他,有時,只有她一個人,她就會讓徐曄幫她捏手,或者讓他在一旁坐著,自己則蜷縮在沙發上睡覺,到點了,她就自己回樓上的酒店。
那晚,徐曄把文景叫醒後,文景迷迷糊糊地從包裡掏出一張卡塞進徐曄的上衣裡,“我養你,你以後所有打工的錢,我每個月會一分不落打給你,別整天忙得跟狗一樣,人都瘦成什麼樣了,看著就倒胃口。”
徐曄沒有拒絕,他不能,因為很快就排到徐暖做腎移植手術了,他需要錢。他也不敢,拒絕文景的後果他嘗試過,他無法承擔。
之前一個週六,文景叫他出來,他要在醫院陪著徐暖做透析沒去,週一,他就得到了一個處分,說他大一時還未成年就出入娛樂場所,他申請國獎的資料全部被駁回,跟著老師一起做了很久的科研專案也被踢出了團隊。
就這樣,日子漫漫,徐曄乖乖地在文景身邊,從大一呆到大三,關係也從地下到地上,不知情的人,都以為他們是情侶,而且,他們都覺得徐曄非常寵文景,徐曄對文景言聽計從,也沒人見過徐曄兇過一次文景。
3
比賽結束,毫無疑問,徐暖奪冠了。
賽後,徐暖之前的古箏老師,也是本次比賽的評委趙老師找到徐曄,她給了徐暖很高的評價,建議徐曄能讓徐暖繼續跟著文景學習,之前她入選評委後為了避嫌,厚著臉皮託人找到文景想讓她幫忙輔導徐暖,沒想到文景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趙老師說:“徐暖現在才14歲,前途無量,成為下一個文景指日可待。”
一旁的吳清也附和道:“徐曄哥,就讓暖暖跟著文老師繼續學習吧,我之前也見過文老師幾次,文老師不僅技術高,性格氣質也好。”
“過譽了,吳小姐。”文景牽著徐暖從後臺出來,朝吳清點了點頭,“好久不見,最近很少見你來暖暖家,是醫院太忙了嗎?”
吳清是醫院的護士,當初徐暖就是她負責照顧的病人。
文景跟吳清閒聊,吳清提到之前文景計劃要演奏的曲目並不是《相思》,怎麼改了?文景的眼神自然地掃過徐曄:“見到故人,觸景生情。”
一旁,徐暖注意到張姨一直盯著文景笑,“張姨,你怎麼每次見到文老師都笑眯眯的?”
“哈哈哈有嗎?”張姨侷促地收回視線,“文老師好看,好看吶!”
“文老師呢?”吳清最先發現文景不見了。
“去洗手間了,”張姨指了指裡面,“她剛跟我說的。”
徐暖剛一直挽著張姨,沒見到文景跟張姨說過話啊,她總覺得張姨和文景之間怪怪的。
負一層消防通道門後,徐曄甩開文景,一邊擦著嘴上的口紅,一邊質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剛才,徐曄準備上車,文景突然從後面竄出來,趁他彎腰的時候抱著他狂親,周圍的人紛紛拿出手機拍照,徐曄只好把她扯到一旁。
文景默默地在一旁看著徐曄,把他對自己的厭惡盡收眼底,“你跟她在一起了?”
“與你無關。”徐曄向後退了一步,儘可能心平氣和地跟文景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再出現在我身邊,是在瘋夠了,玩夠了,又想回來折磨我了嗎?”
“對你來說,跟我在一起是折磨?“文景不可思議地睜大眼。
“文景,過去是好是壞,都已經過去了,現在你要想玩,也未必鬥得過我了,我們不要再糾纏了,好嗎?”
“不跟我糾纏,你要跟誰糾纏,吳清嗎?”吳清在徐曄身邊整整呆了八年,文景想到她能自由地出入徐曄的家,想到她能跟徐曄像家人一樣相處,就難受得窒息。
“那你呢?這五年,你都和誰糾纏過?”徐曄太好奇了,可是他不敢問,也不敢想,光是那天跟她擁抱的那個男人就足以粉碎他想要跟文景重新在一起的想法。
諷刺的冷笑慢慢攀上文景的臉,“都?在你眼裡我魅力挺大的。”
“我們是在哪裡認識的,你不會忘記了吧?”
文景點了點頭,“不會,永遠也不會。”她從包裡翻出墨鏡戴上,繞過徐曄離開,“跟暖暖講一聲,我不舒服,下次再給她慶祝。”
明明是一頓慶功宴,卻吃得死氣沉沉,大家都在看徐曄的臉色,他看上去很煩躁,可他卻一直說自己很開心。
平日聚會結束張姨都是自己打車走的,這天她特地讓徐曄最後送送她。
張姨把徐曄邀進屋,兩人一起給張姨兒子上了一炷香。當初張姨兒子雖然做了腎移植,但是三年後就死於併發症了。
“其實張姨有件事騙了你很久,”張姨內疚地握住徐曄的手,“當初張姨其實是收了錢才幫著照顧暖暖的。”
“我知道,是文景。”徐曄很清楚,張姨是單親媽媽,生活一直很拮据,不可能有閒錢一直幫助他們,她平時送給他們飯菜甚至還是搭配過的。她一開始連做透析的錢都是借的,可後來卻能直接拿出一筆做手術的錢,這太反常了。
有一次,他偷偷翻看文景的手機,果然看到了聊天記錄和轉賬資訊,而令他震驚的是,這所有資助的開端,都是那一次他因拒絕文景而被她報復後。
在兩人剛認識不久,她就偷偷調查過自己,可她卻隻字不提,她在踐踏他自尊心的同時又悄悄守護著它。
“那你都知道,為什麼你們......”張姨不知道五年前兩人為什麼分開了,但是見到文景再一次出現,她真的衷心盼著兩人在一起,哪怕之前徐暖想讓她幫忙勸著讓徐曄跟吳清在一起,她也沒答應。
“因為她,”徐曄手撐著頭,扯出一個心酸的微笑,“不愛我。”
五年前文景的不告而別,讓徐曄終於敢直面一件事,就是他對於文景,只是一個玩具,一旦他敢脫離她的控制,她就能毫不留戀地捨棄他。
4
文景在醫院醒來時是凌晨三點,她抬手揪了一下趴在她床邊睡覺那人的短髮。
“嘶!”秦絮扒拉開文景的手,痛得清秀的五官都擠在了一起,“你就這麼對你救命恩人的?”
跟徐曄吵完後,文景回到家把所有藥一股腦全部灌下去,藥物帶來的麻痺反而讓她冷靜下來,她怕自己要死了,給秦絮打電話,幸好兩人住的近,秦絮連忙把她扛到醫院洗胃。
“給我倒杯水。”文景輕輕瞟了一眼秦絮。
“不能喝,醫生說24小時內儘量不要喝水。”秦絮把髮型整理好,照了照鏡子,又是一副帥小夥的模樣。
“你那藥都吃了五年了,沒用就是沒用,能治你的只有徐曄,你就不能乖點,聽話點,低聲下氣一點,求求他嗎?”
“我已經求過了,可是他不要我。”在徐曄面前,文景已經是最低的姿態了。
“其實你知不知道,你求人的樣子真的很陰陽怪氣,很像是在挑釁對方。”秦絮在高中就認識文景了,她一點兒都不會求人。
還有她跟徐曄重逢那天,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馬路上,要哭不哭的,肯定是跟徐曄吵架了。她也不知道文景提早下班了,要是提前點來接她,說不定還能阻止一場誤會。
“秦絮,信不信我告訴那人你是個女的。”
“我錯了,錯了,”秦絮擠上床跟文景坐在一起,“求人我擅長,我教你,你要......”
徐暖比賽結束後,主辦方主持了一場短期遊學,就是讓獲獎的人一起去博物館,去各地古蹟,瞭解古代樂器的起源與發展。
在一場分享會上,徐暖被問到為什麼喜歡古箏,徐暖說,她跟哥哥其實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後來她查出患有尿毒症,父母就說要外出打工賺錢,可再也沒回來了,是哥哥一直照顧她。他累的時候就帶著耳機坐在樓梯間眯會,那時耳機裡總是迴圈播放著古箏的音樂。
徐暖去遊學,徐曄也讓保姆休假了,他平日很忙,四年前創立的科技公司現在處於壯大階段,他回家也只是睡個覺而已。
深夜,徐曄隱約感覺身邊傳來悉簌的聲音,喝過酒的身體有點沉重,他睜開眼想去開燈,卻發現床邊躺了一個人。
他收回手,靜靜等待對方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後,才將她從床邊撈到自己懷裡,說了句“文景,生日快樂。”
天矇矇亮,睡夢中的文景強迫自己醒來,她要悄悄地離開,不然又會被徐曄討厭了。
她慢慢抬起徐曄的手,可又不捨地將它放回腰間,初陽從窗戶射進來,打在了徐曄背上,文景痴痴地享受著這片刻的溫暖。
在KTV相見的那晚,文景想的是,如何把徐曄拉下神壇,讓他陷入泥沼而無力掙扎。可而後的某天,她躺在床上,身側是他和陽光,那一瞬的幸福,是她從未體驗過的,她那時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要把徐曄永遠留在身邊。
徐曄一整晚都沒睡,他回憶起過去兩人的事情,想著張姨那晚說的,“給自己一個坦誠的機會,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徹底地分開好過無休止的糾纏。”
直到文景離開,徐曄都沒有睜眼,他想如果兩人以後再無可能,那他要留住這最後的溫存。
文景回到家中,發現秦絮氣勢洶洶地頂著熊貓眼瞪她:“老子為了讓你開心,一個人千辛萬苦給你搞一場派對,結果你蛋糕都沒吹就跑了?”
“我好想,好想,好想徐曄。”文景昨晚喝了兩杯酒,趁秦絮在廚房忙著時溜出去了。
“我不是讓你循序漸進嗎?你這萬一又嚇到他。”
“沒有,他不知道,”文景揉了揉眼睛,“你把東西收拾完再走,我回去再睡一會。”
“哎哎哎!”秦絮拉住文景,不敢置信地問:“你們昨晚沒發生點什麼?”
“沒有,我就跑到他床上睡了一會。”
“不會吧,你還是當初那個晚上縱慾過度白天進醫院吊水的文景嗎?”秦絮知道,文景因為家庭原因一直對情愛之事嗤之以鼻,可是自從她跟徐曄一起後,就天翻地覆了。
“那是因為徐曄喜歡。”因為對方是徐曄,所以文景想要跟著他一起沉淪,看他在自己身上放縱。
5
文景大二時,父母離婚了。
文景的家庭關係很複雜,文景的爸爸跟原配妻子是青梅竹馬,也深愛著對方,攜手創業,但是她爸爸在有錢之後找上了情人,而文景就是其中某一個情人所生的。
文景爸爸不願離婚,日夜求著妻子和好,但和好後,她爸爸就把她帶回了家,家裡的老人不承認文景的身份,但原配不忍心文景這麼小被送去孤兒院,就讓她留了下來。
可結果就是,文景沒有生母的記憶,而養育她的父母也不愛她,家庭對她來說是牢籠,是地獄。而她學彈古箏,只是因為養母某一天提了一句古箏的聲音挺好聽的,可哪怕她獲獎無數,也得不到一句稱讚。
他們離婚那天,文景在徐曄懷裡哭了一晚,如釋重負。
醒來後她想把所有與古箏有關的東西砸了,可最後還是下不去手,因為徐曄說喜歡看她彈琴。
也是自那起,她對徐曄的佔有慾肆意滋長,愈漸加深。才導致最後,她為了讓徐曄永遠留在自己身邊,暗地裡聯合徐曄創業團隊裡的人,將作為專案總負責人的他逼走。
兩人大四時,徐暖已經移植手術成功出院了,徐曄的創業專案也快結尾了,徐曄雖然依舊陪在文景身邊,但文景知道,她沒有把柄可以控制徐曄了。
徐曄那段時間很忙,很多時候沒能及時聯絡上文景,但文景也沒有像以前一樣鬧,反而默默支援他,鼓勵他,這讓他更期盼專案落地的那一天,那將會是他正式追求文景的第一天。
所以當他得知是文景故意搞的破壞後,不解、憤怒、困惑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了一起,導致他對文景說了許多她可能無法承受的話。
可等他冷靜下來想要去找文景談談的時候,她失蹤了,不管是報警還是找私家偵探,都無法獲得她的下落,後來,徐曄不再找她了,並且開始逼迫自己逐漸忘記她,哪怕某天突然聽到她的訊息,他都刻意避開。
是文景先不要他的,他何必自取其辱。
6
睡了一天的文景入夜時就更精神了,她又偷偷跑到了徐曄家,大門的密碼鎖她之前偷瞄徐暖開門時記下了。
可這次她的目標不是徐曄的床,而是那間徐暖說放著許多徐曄收藏品的房間,她離開徐曄太久了,她必須要儘快把那五年裡她不知道的事補回來。
門把上的密碼鎖,文景輸入了自己的生日,開了。
重逢分手8年男友,他表面冰冷,卻連房門密碼都換成我生日
她開啟手機手電筒,慢慢走進去,裡面全是與古箏相關的東西。文景疑惑地走到一處,那些好像是她以前的東西,突然,燈啪的一聲打開了。
徐曄靠在門邊,看著不敢回頭的文景,問:“你怎麼在這?”
“我,我好像有東西丟在這邊了,來找找看。”文景笑著,緩緩轉過身。
“這個嗎?”徐曄從口袋裡掏出一根橡皮筋。
“是這個。”文景不慌不忙,慢悠悠走上去接過橡皮筋,可徐曄沒有鬆手。
“這個,是今天早上在我床上找到的,嗯?”徐曄藉著橡皮筋的力把文景拉到跟前。
從徐曄出現開始,文景就在心裡默唸秦絮的叮囑,要循序漸進,要慢慢來,可現在徐曄就在眼前,他的味道縈繞在鼻間,忍不住了。
文景以為徐曄會像上次那樣暴力地扯開她,可並沒有,反而溫柔地托起她走到臥室。徐曄把文景放倒在床上,低聲詢問,“不是在玩我了,對嗎?”
文景手勾住徐曄的脖子,“我對你一直是認真的。”
她對徐曄,只是愛錯了方式罷了。
後半夜,文景在徐曄懷裡沉沉睡去,徐曄像以前一樣輕撫著她赤裸光滑的後背。只是此刻他眼角通紅,眼裡滿是愧疚。
其實下午的時候,徐曄就拿著橡皮筋去到文景家,想以此為藉口聊一聊。
可沒想到開門居然是上次帶她走的“男人”,秦絮驚訝地叫出了聲,徐曄這也才記起她。
徐曄從秦絮口中得知,當初他生氣起來,口不擇言,罵文景有病,她就真的跑去看醫生了,醫生說那是從小就形成的心理疾病,只能開導,無法治癒。後來,她自己摸尋方法,想著分裂出一個心理正常的人格就好了,結果後來就真的瘋了,差點被送進精神病院,是秦絮及時趕到她身邊才把她拉了回來。
“她真的,只是太愛你了,當初她突然戒菸戒酒,就是為了能跟你妹妹配型成功,給你妹妹捐腎,雖然最後不合適。”
“她一直後悔當初毀了你的事業,可她也只是怕你像她爸爸一樣。”
“不會的,”徐曄知道文景的家庭,所以他每次面對文景的驕縱,都嘗試著更加包容一點,“我只會愛她一個,我當初也只是生氣她不懂我的計劃,我只是想著以後跟她能平等的戀愛而已。”
徐曄在重逢後不願搭理文景,就是因為她當初的不告而別,而文景一直內疚的是,她搞黃了徐曄的創業。
7
文景一覺睡到中午,醒來後房間空蕩蕩的,落寞的情緒一下湧上心頭。
她剛走下樓,就被徐曄從後擁住,“我剛想叫你起來呢。”
“我還以為你不在。”文景欣喜地捉著徐曄的手慢慢揉搓著。
還沒親熱一會,門鈴突然響起,徐曄鬆開文景,“給你的,去拿一下。”
“我,穿這樣不合適吧。”文景身上只穿了一件徐曄的襯衫。
徐曄伸手把她的領子往下扯了扯,露出曖昧的痕跡,“女生來的,不怕。”
吳清今天休假,本想去給徐曄送便當,可他說需要她幫忙買一套女裝送到家裡,她以為是給徐暖準備的驚喜,沒想到開門的卻是文景。
吳清沒有笑臉,沒有問候,把衣服遞給文景轉頭就走了,徐曄什麼意思,她已經懂了,只是現在這種時刻,她沒辦法讓自己維持一個禮貌地狀態。
那天,他們都給了對方,坦誠及解釋的機會......
知道徐曄還是愛自己的文景,又變得傲嬌起來,她跨坐在徐曄腿上,手在他胸膛上畫圈圈,“我一直以為你只是喜歡我的錢。”
“我很早的時候就不缺錢了。”
“所以那時候我才想著用美色勾引你的。”
“你那叫勾引嗎,那你是霸王硬上弓。”(原標題:《暗黑病寵:暖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