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哪位?”我的聲音有點不悅,畢竟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大過年的這麼晚了還打電話,不是喝多就是騷擾。
“是我,你是?”我的語氣客氣了一點。
“你都聽不出我的聲音了嗎?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電話裡的聲音有點失落。
“對不起,實在想不起來,要是沒事,我就掛了!”記憶中搜索了一下,對這個聲音真的很陌生,沒準又是哪個一面之緣,喝多了的騷擾電話。
“怎麼,陪我說會話就這麼不耐煩嗎?當年你可是說過,十年後要回來娶我的!”電話裡女人的聲音,有點委屈。
聽到這話,我腦袋嗡的一下,封塵已久的記憶突然湧了出來。
趕快跑到陽臺,把門關上……
二十年前,剛上高中的我,還是一個懵懵少年,對男女之事雖不能說不懂,但是心確實是撲在學習上的。
電話裡的女孩叫張媛,是我高一高二時期的同桌,一米六八的個頭,在班裡也算高的了。
所以,我倆被老師安排在教室的最後一排。
回想那個年代的教師真的很盡責,把班級裡排名第一和第二的同學安排在教室最後,每天背靠著後黑板聽課,換現在,怎麼可能?
這也算是老師為我們提供的便利條件吧,坐在教室最後的我們,極大的避開了講臺上老師的視線。
每天上課期間,看金庸小說,玩五子棋,講鬼故事,探討世界名著……
兩個人的友誼,在那段時間,整天整天的廝守中逐漸升華,可誰都沒有主動捅破那層窗戶紙。
記得是高二下學期剛開學沒多久,張媛通過了海南航空的空姐面試,臨走的前一天晚上,她把我約出來,倆個人吃了頓晚餐,說了很多話。
分別之際,她給了我一封信。
那封信應該算是情書吧,一個朦朧的少女,透過秀麗的字型,向她的好朋友訴說著那份變了味道的友情。
我想給她回封信,可是已經找不到她了。
她家的電話沒人接,她的QQ也一直不上線,她就這樣從我的世界裡消失了。
高三寒假,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是元宵節前一天的晚上,大約九點多,家裡的電話響了,找我的……
剛一見面,她就撲過來,兩片冰涼的我渴望已久的唇,緊緊的印在我的嘴上,那種感覺,意亂情迷;當舌尖碰觸的那一刻,欲罷不能。
依依不捨中,我告別了自己的初吻。
她拉著我坐在廣場冰冷的石階上,在毛主席像的的見證下,講述了她這大半年來的境遇。
第一次訓練有多煎熬……
第一次飛行有多緊張……
第一次被經濟艙的乘客刁難……
第一次被頭等艙的乘客調戲……
第一次被機長訓斥……
第一次遇到大明星……
……
太多的第一次,她講述了一個我完全不知道的世界。
她講得有聲有色,我聽得津津有味。
她很不高興,說她父母多年前離異,母親在她空姐面試成功後就出國了,至今都沒給她打過一個電話。
她就是想告訴我,屋裡沒人。
她就是想告訴我,她很孤獨。
可我還是拒絕了,如果在見面之前,我還存有那麼一絲自信,可是聽完她說的那番話後、聽過她經歷的那麼多第一次後,我那點僅存的自信早已蕩然無存。
我是兩點一線備戰高考的窮學生,她是天南海北到處飛的空姐。
我們倆人的距離,她在天上,我在地上。
不得不說,那一刻,我沒有勇氣,我自卑了。
分別之際,她問我,喜歡她嗎?
我說喜歡。
她又問,愛她嗎?
我點頭。
她再問,為什麼不上樓。
我說,承擔不起。
她說,不用你負責。
我說,過不了心中那道坎。
她問,什麼時候能過?
我說,十年後,如果你沒嫁人,我娶你!
再見!
她轉身的那一刻,樓道的燈光下,我隱約看到一顆晶瑩的淚珠落下。
……
“喂?你怎麼不說話,想起了我是誰了嗎?”電話裡的聲音連問了好幾遍。
“嗯!想起來了,是張媛吧!這麼多年了,一直沒你的訊息,你去哪了?”我的語氣軟了下來,
“我一直都在,就在咱們讀書的城市!”張媛的聲音很低落。
“怎麼會?如果你一直都在,同學聚會為什麼你一次都沒去參加?我問了和你關係好的幾個同學,她們都說找不到你,不知道你的下落!”
“是我讓她們這麼說的!”
“為什麼?”
“因為有你在!”
“就這麼不待見我嗎?”
“一個女孩,那時候我還是個女孩,當著你的面撕開了所有廉恥,放棄了全部尊嚴,就差在你面前主動脫衣服了,可你還是那麼冷酷的拒絕了她,你認為她還能當沒事人一樣,和你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聊天聚會嗎?”電話裡,張媛有點歇斯底里。
“對不起!”我心中一陣嘆息,當年的事,我確實傷害了她,但又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十八年了,就只有一句對不起嗎?”張媛不依不饒。
“當年的事,是我年輕不懂事,傷害了你,這些年我找過你,可是一直找不到,對不起!”
“不懂事?對不起?呵呵!你們都可以不懂事,都可以對不起,憑什麼我就要聽這些,我也想不懂事,我也想說對不起,憑什麼……”張媛的聲音帶有哭腔,她哭了,話語中的那份委屈,讓人聽了心疼!
“你喝多了,趕快回家吧!”我深吸一口氣,想轉移話題。
“家?我還哪有家?自從媽媽出國後,我就再也沒有家了,沒了親人,沒了家!我就是個沒人要的……”張媛徹底哭了,電話裡,她的哭聲很大。
“那你住哪?先找個安全的地方住下來!”
“我住哪?我在富力酒店,你能過來陪陪我嗎?”
“萬達廣場那個?”我驚訝的問。
“嗯!離你家不遠,1812房間。”哭聲沒了,但能聽出來,她的情緒非常差。
“這麼晚了,不太方便,明天吧,明天我請你吃飯!”我猶豫的說。
電話那頭沒有再說話,但我能聽到她粗重的呼吸聲,良久,張媛的聲音再次傳來:
“你難道還要再拒絕我一次嗎?八年前,你定下的十年之約期滿,你沒有履行,卻和別的女人結了婚,我沒怪你。再過幾天,我們就分開整整十八年了,我就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能滿足我嗎?”
沒有哭腔,沒有威脅,沒有歇斯底里,聽不出低三下四的哀求,感覺不到哪怕一絲一毫情緒。她的語氣,就想黎明前的一潭死水,平靜的讓人發慌!
我能感受到,她那顆哀莫大於心死的心。
如果,今天,我再次拒絕了她,我有預感,這一輩子,我都不可能再見到她了!
“唉!你等等……”我深吸一口氣,悄悄的從陽臺出來,推開臥室的門,媳婦還在熟睡,輕聲對著手機說:“等著我!”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