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

早上母親打來電話，問我們今天回老家嗎。電話是妻子接的，妻子一口答應了母親說，回家。今天是大年三十，說實話，我們已經三年沒回老家過年了。三年來，為了能在城市站住腳，我和妻子白天黑夜地忙碌著，還要處處看人眼色，處處忍氣吞聲。每次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老家年邁的父母就會打來電話，問寒問暖，還不停地鼓勵我們。而我們卻抽不出時間回家看看。

今年剛買上轎車，正好可以自己開車回趟老家。

我們下樓後，發現天色灰濛濛的。這時我想起了昨天的天氣預報說今天有大雪。

我轉身對妻子說：“要不我們今天不回去了。天氣預報說有大雪的。”妻子撅著嘴說：“已經答應媽了，怎麼能反悔呢。”

我看了妻子一眼，知道犟不過她，於是打開了車庫大門。

我們的車還沒上高速呢，大雪就來了，片片雪花打在前車玻璃上又很快融化掉了，留下一滴小小的痕跡。

車上了高速後，雪也越來越大，雪花像一朵朵棉花，漂亮極了。高速道上還沒有封路，但是路上已經佈滿了雪花，彷彿一條伸往家鄉的白地毯。

從省城到老家要三個小時的車程，路上寂寞，我就問妻子：“哎，看到這茫茫大雪，你會想到什麼？”

妻子沉思了一會兒，說：“我想到了小時候，也是漫天大雪紛飛，我爸爸揹著我去鄰村上學去。大雪都沒過了爸爸的膝蓋了呢。”

我嗤笑一下，說：“你那不算什麼。記得我小時候，有一年村子下澇了，我爸揹著我游泳過河去上學呢。”

我和妻子你一言我一語地有說有笑，三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車再拐一道彎兒就要到村口了。這時路上有了積雪，車有些打滑，所以我開得很慢。妻子也有些疲倦了，微眯著眼。

突然妻子喊道：“老祝，你看村口有個人影在向我們招手。”

我越過雪簾仔細看去，一個看不清模樣的人，正向我們招手，敢情是想搭我們的車吧。

車離村口越來越近了，我又看了那個人一眼：他個頭不高，渾身沾滿了雪花。他穿著厚厚的破舊大衣，頭上戴著一頂破帽子，圍著青灰色圍脖，一條青色褲子，褲腿處有一個補丁。看不到他的鞋子，因為他的鞋子已經被雪蓋住了。他向我們走來，那雙大眼一眨一眨地充滿了喜悅。我心想：這麼髒一個人，怎麼能讓他搭自己的車呢。我這可是新車。

那個人不停地向我們招手示意，妻子說，停下看看，這人可能要搭車。

我嚴厲地衝著妻子吼到：“你懂什麼，這麼大的雪天，怎麼會有人出來。他肯定不是什麼好人。搭理他幹什麼。”

妻子見我有些怒氣，知趣地不說話了。我按了幾下喇叭，加大了油門。拐彎時車尾掃上了那個人，我在觀後鏡裡看到，他掉到了路溝裡。

過了口村，很快就進了村子，一個潔白的村子像童話裡的世界一樣美麗。

母親早早地在門口等候我們了，她滿頭都是雪花。我和妻子進了屋，暖和過來後，妻子問道：“媽，我爸呢？怎麼沒見著他呀？”母親也一副不解的樣子說：“你爸早早地就去村口接你們去了，你們沒看見？哎，這死老頭子，不知又跑到哪裡去了！”

聽了母親的話，我心頭一顫，拿起件大衣，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