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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你老舅住醫院的時候你已經在大學上課了。家裡發生的事,你是不知道的。

我趕回衡水的時候,感冒咳嗽不止,醫院不許我靠近你老舅。回黑龍江的前一天,趁醫生護士不注意我還是溜進了監護室,拉著我弟弟的手,大放悲聲啊。護士都不忍心拉我走,流著淚退出了病房。

你老舅一動不動,眼淚卻能流出來。他一定能聽懂我說的話。我告訴他,我發誓不管他什麼樣大姐一定要他。跟小時候一樣。

我告訴你老舅,小妹和二姐先陪護你,大姐病著,在這也不讓我進來陪你。我先回家安頓好單位的事,秋收,請長假。帶著錢來換你二姐回家,大姐陪著你在醫院過年。過年之後大姐帶你回東北,侍候好你再把你送回來跟你妻子和孩子團圓。

他一動不動,手指好像動,眼淚一直的流…

我和你爸爸回到東北的家,媽媽像被抽去了筋骨一樣。去衡水的路上,手上起的水皰潰瘍,新水泡沿著手掌往手脖上竄,潰瘍面流黃水,不重。

媽媽的同學和好朋友知道媽媽回來了,一起來看我,她們安慰我的話剛開頭,我就哭了起來。

她們也陪著我流淚。醫生說最好的結果是植物人,那我也能接受。

我的同學你張阿姨握著媽媽的手說“玲,別哭,明天我帶你去寺院!”她眼神堅定而沉穩

媽媽止住哭聲,彷彿是抓到了那救命的稻草。

以前媽媽去寺院掛單住過幾次。都是陪你張姨去的。

兒子你知道媽媽從前特別愛穿裙子的。那年,東北三省最大的尼姑庵農曆四月初八大法會。張姨非帶我去,我也是穿裙子去的。

一眾尼姑,居士,香客,都在大廳裡唸經,媽媽也跪著手拿經書跟著念,我問身邊的人,唸的什麼意思?

人家告訴我不需要知道什麼意思,念就行

我在願海寺院裡欣賞著古色古香的建築,優美的迴廊,神態各異的塑像,山上山下的走走,站在各個大殿門口向裡面看看唸經的出家人,看看佛像,寺院香火繚繞,暮鼓晨鐘,住了三天寺院,最後聽了一堂主持的課,領悟到了我心裡誠服的話語,我不知是不是人們常說的~真言?

在寺院裡,常常在出家人,居士給我行禮,然後口唸阿彌陀佛。從她們的眼神裡,我知道了,我衣裙過於花俏,領口開的過低了。

我的同學這次帶我去寺院,去給你老舅祈福,當我進寺院己不再是觀光客,任何一尊塑像都帶著威嚴,那條條迴廊也變得幽遠漫長,那雕樑畫棟也透著蒼涼

自然是見佛就拜。來到最高的觀音山下,我從來沒有數過立陡石崖的山路到底有多少級石階,每次上山是歇了又歇。那天媽媽竟然一口氣登了上去,跪在了觀音她的足下。

一頓嚎啕不能自禁。所有的季屈,所有的擔憂,所有的無助,隨著媽媽的眼淚湧泉流出…

我在這高可入雲的山中,在金燦燦的佛像下,媽媽起誓“我願意給我弟弟十年壽命,佛呀,救救我的弟弟吧!”

跪在我身邊的你張姨用手掩我的口,嗔怪我,我破開她的手“我願意減我十年壽,讓我弟弟活!我無悔的!”

佛邊護法的出家人,居士,香客無不流淚。口唸阿彌陀佛。

你張姨拉起媽媽繞佛,掃地僧放下笤帚,香客放下手中的東西,出家人,護法的居士,陪在媽媽的身後,口誦佛經一起陪著媽媽繞佛。

媽媽不懂佛經,媽媽從他們流下的眼淚,臉上的真誠,讀到善良和慈悲。她們身上那素色的寬鬆的僧衣在山風中飄曳,彷彿是世間看著最舒心的衣裳。

你老舅去世了,重症監護了65天,連植物人也沒有留下。

以後的四年裡,我和你爸爸春節年二十八上車,大年三十到衡水,初十三返程,我們一家三口每年團圓十三天半。兒子你又承擔起了哥哥的責任。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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