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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婦的憂傷

“韓某某的老婆癱了”。去父母家蹭飯的時候,偶爾聽母親這樣說到。

“啊?小猛他媽麼?啥時候的事兒呀?”,隨著眼前浮現出那個女人的固有神態,我不禁問到。

“嗯,就是前陣子回舊房那邊看你大叔碰到的,她還主動跟我打起了招呼,我們聊了小半天呢,現在啊,她脾氣好多了,唉,就是出門得全靠輪椅囉”,母親除了對這個前鄰居的遭遇有些遺憾外,好像又觸動了她之前近二十年的回憶。

已是不惑之年的我,聽到“韓某某媳婦”這個記憶深刻的稱呼,聽到這個戰鬥力爆棚的稱呼,同樣一下子把我拉回到了那個孩提時代。

那還是八十年代初,作為外來戶由於父親受夠了房東的欺辱,於是花了二百塊錢在馬路對面買了兩間土坯房。就這樣我們從郊區緊鄰馬路的西面搬到了馬路東面。以一條馬路為界,先是幾十米寬的菜地,然後是一條凸出來的不到一米的直直的臭水溝,緊接著就是不到十戶的人家了。馬路東有一棵直徑需要四五個成年人才能抱攏的大柳樹,這棵大樹的樹冠足有上百平米,樹齡早已經超過了一百年。大樹的北面有一口兩三米寬四五米深用各色石頭砌成的枯井,所有的房子都是並著大樹和枯井沿南面蓋著的。據說曾經有住戶嫌棄大柳樹佔地方想砍了它,結果因此而喪了命,這多少為這一小片地方蒙上了不少神秘感。

我家的房子就在正對著大樹的最南面,而後面的與大樹並排著的三間高起的瓦房以及我家側面的兩家瓦房就是小猛家。小猛媽媽到底叫什麼,我是肯定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她不到一米五的樣子,短髮,臉盤挺小,膚色古銅,因為牙齒稍微有些向外,所以嘴唇部分也朝外一些。她說話聲音洪亮,走起路來兩條胳膊很有力量而且是一前一後甩動著。由於家裡種著好多畝菜地,因此也經常能看到她拿著把小鋤頭扛著蛇皮口袋從我家門前快速走過。小猛媽媽一共為韓家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小濤已經是幾年級的小學生了,小猛則比我小一歲,還處於無拘無束滿街亂跑的兒童。

自打我搬過去以後,我就充分了解了小猛媽媽的彪悍。因為我和小猛都沒有上學而且附近也沒幾個像我們這般年紀的孩子,所以沒多久我們就熟絡了起來,偶爾玩著玩著彼此就忘了吃飯的時間,每當這個時候即便是我們在附近的菜地捉迷藏也能清晰地聽到她媽那獅子般的怒吼聲:XX,給老子回來吃飯……!除了中間那句可以寫在紙面上,其他大家就自行腦補吧。每當聽到這個聲音,無論我們做什麼樣的遊戲,小猛絕不留戀立刻馬上就向家裡狂奔而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家裡今天燉什麼肉了。我以為僅此而已,直到那個夏天我們幾個小夥伴爬上了大柳樹去玩,很快又到了吃飯時間,因為猛子的家就在大柳樹下我們也就沒有在意,因此他媽在院子裡喊了兩嗓子後他答應的有些遲了。於是我們從大樹上往下看,他媽本來不大的臉盤上眼珠子都快佔了很大一部分了,整個臉鼓囊囊的好比在唱歌的青蛙,我們大家都知道事情不妙了,果然小猛媽開始站在院子當中破口大罵,罵著罵著居然撿起了一塊石頭,頓時我們幾個像猴子附體一樣從樹上溜了下來,當然過了一會兒免不了我們也聽到小猛的幾聲慘叫。

小猛媽幾乎不和周邊鄰居說話,即便是我去找小猛玩進院子裡偶爾碰到她跟她打招呼,她也自顧自地不理我。不過一旦你要是惹了她,別看她個子小那戰鬥能量卻駭人的很。有一次,鄰居大嬸、大姨和母親在臭水渠邊幹活,不知道怎麼的了,小猛媽說是擋著她的道了,於是提著鐮刀開始跟他們理論。本以為三個女人還鬥不過一個小女人,哎,還真是這樣就是鬥不過她。當時的畫面是她一個人手持鐮刀站在凸出來的水渠埂上,在眾人的圍觀下,愣是以高亢的聲音、犀利的詞彙、誇張的肢體,憑藉著三寸不爛之舌打跑了那三個以為報團兒就能取勝的女人。從此在這個叫河沿街的地盤上小猛媽一戰成名,再也沒人敢跟她一較高下了,反正見著她大夥兒都是低著頭直接透過的,而她的表情越發的帶著些豪橫。

要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就在我上初中的一天下午,小猛媽從菜地摘菜回來推車橫穿馬路的時候,被一輛貨車給撞了,雖然住了一陣子醫院腿是保住了但是走路的時候卻一瘸一拐了。小猛本來很內向不愛說話,自打那以後幾乎就不跟我們一起玩了。小猛媽出來進去的時候也少了,即便是我偶爾遇到她她也是低著頭,我偷偷瞟過去發現她的臉上佈滿了褶子寫滿了惆悵憂傷。

再後來我如願上了班。因為興建建材城整個河沿街馬路東面除了那棵大柳樹那些老房子其它菜地都被佔做商戶用了。因為工作忙我回舊房父母家的次數也少了,也幾乎看不到小猛媽了,有次放假去父母家蹭飯,無意間聽說小猛的父親聾了,小猛娶了一個大幾歲的帶著一個小姑娘的女人做媳婦,他哥小濤做廚師也不太成功跑到外地打工去了,小猛父母都信天主教了,這些變化令我著實驚訝不已。

又過了幾年,在我們的鼓動下父母搬離了舊房子住進了樓房,小猛家的訊息愈發的少了。好像小猛離婚了,也不知道去哪裡工作了。至於小濤說是去了哪個縣城,繼續做他的廚子去了。而小猛父親的牙幾乎都掉了,眼睛也不行了。

唉,時間可過得真快,人也變化的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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