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初九。

之所以一直記掛著這個時間，是因為村裡初三喝酒後騎摩托車去接媳婦出車禍身亡的小夥，出殯日就是今天。

他走的那天，白天他還和村裡的人去墳上祭拜，大家有說有笑地喝酒、聊天，他的3個孩子圍著他要錢去買零食，他媳婦給他說晚上去接她，她拉肚子先去鎮上輸液。

結果，晚上十一點過，他就被大家用木板抬回來了，一路上哭聲和鞭炮聲不斷。

那天晚上我在父母家和親戚聊天，我小侄兒子女在刷快手聲音很大，所以當我們知道訊息的時候，其實已經是十二點半左右了。

我爸知道訊息後去看，回來給我們說他媳婦哭暈了好幾次，最小的兒子只有幾歲還不懂事，最大的9歲，扒著他爹哭得甚是可憐。

我爸還說，抬他回來的木板子，血淋淋的。

據說他是在從我們村去鎮上的路上出事的，那時候他酒已經差不多了，家人原是不讓他開車的，還把他車鑰匙收了，但不知什麼時候他偷走了鑰匙。

從我們村去鎮上，要經過一條坑坑窪窪的路，其中有一段路特別爛，那裡不僅坑又大又深，還是橋，橋下面全是石頭，並且，那裡接近彎道，當初修路的時候，有人在路兩邊用水泥築了兩個墩子，每次車子要在那裡互讓，從對面來的車子不得不被別到路邊先停下。

結果初三那天，我們村的小夥就在那裡丟了命。

由於他是在外面去世的，所以就算被抬回來，也不能進家，只能停放在院子裡。加上他家誰都沒有預料到家裡會有人去世，所以棺材、死人衣物等等東西，完全是現準備。

一晚上大家都很慌，哭得哭，找的找東西，現場一片混亂。

我膽子小，自然是不敢去看的，我嫂子去看回來，當晚大病一場。

我嫂子就住在小夥家隔壁，早上我從她家廂房出來給她做飯、倒水的時候，每每聽到隔壁的哭聲，都會不自覺地哆嗦。

想想我伯媽去世的時候，我和大家忙著做事情，忙著難過和傷心，所以哪怕我站在她棺材前哭，壓根沒感到害怕。

婆婆去世的時候，我給她擦掉最後一滴眼淚，我握著她的手感受著她的身體慢慢從熱變冷、變硬，又看著殯儀館的人把她死死地捆了一圈又一圈推上車，我在車上挨著她坐著，一邊哭一邊伸手摸她，那時候看著她身上的白布，我只渴望她能站起來，哪裡記得害怕？

哪怕是之後，再回憶起送別她、為她辦後事的整個過程，我也只是覺得悲傷和遺憾。

想來村裡的小夥，還是太年輕的緣故，加上嫂子生病後反覆夢見他，這才讓我也害怕起來。

然而害怕也好，大家哭也好，一波又一波的人來祭拜也好，其實都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初六那天，村裡人齊刷刷地到他死去的地方給他做法事，大家面上的表情，無所謂悲傷，只有他的家人，哭得跟淚人似的。

他出殯的日子，定在初九，也就是今天。

我之所以對他出殯的日子記得深刻，是因為總是覺得28歲的生命，不該以他那樣的方式結束。

聽我爸說，他家買棺材的錢、買地的錢，辦酒席的錢都是現借的，我又一陣遺憾和胃痛。

也許，人的壽命，都有屬於自身的長短，一個人怎樣活、能活多久，冥冥中自有定數。

過年期間，隔壁村我們本家的一個奶奶來家裡玩，我現找紅包和現金給她包紅包，她不好意思說一大把年紀了老是不死，每次遇到我們都給她錢，她還不如死了，但偏偏身體還硬朗得什麼都能做，她說和她差不到年紀的人，骨頭早就被腐蝕了，就她還賴活著，簡直是給年輕人增加負擔。

可這就是她的命呀，老天爺就是要讓她久久地活著。

就像我爺爺，今年91歲了，和我聊天，思維邏輯清晰得講話都沒有一句重複。他吃好睡好，耳清目明，每次我們回家，大家在一起聊天，他和我開玩笑，說他死了我千萬別破費，別按村裡的風俗給他買這買那，反正他死了什麼都不知道，他讓我哭也別哭，好好活著就好了。

瞧，有人就是能這麼健康和長久地活，但有人卻年紀輕輕就撒手人寰，人的命，誰能說清楚呢？

前天我妹給我說，她老公不讓她出來工作，還打她罵她，她差點去跳崖。

我罵她沒出息，並拿上面我講到的人給她舉例子。我覺得，其實我們能活著，都是老天爺的寬恕，誰能清楚他哪天不高興了就要讓我們走呢？

所以，活著，就好好活著，和老天爺搶得一天，就精彩、踏實地過好這一天……

所以，關於死，任何人，都無需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