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住著一位老奶奶,年近八十,身體硬朗。楊小胖叫她劉奶奶。
劉奶奶有一項活動,已堅持兩年。
她每日上午出門,中午前後回家,吃了飯再休息一會,下午出門,傍晚回家。每天的這兩次回家,她的大大的黑色塑膠袋和泛著黑泥色的彩色編織袋裡就都被塞得滿滿的了。
對,她每天的活動就是撿破爛。撿回的破爛堆在房間裡,定期找收廢品的賣掉。
她家房間的格局是三陽,夏天的時候要經常開門來釋放屋內濃重的垃圾味。她家開著門,我和對門鄰居就只好關起門。雖然對門的小樂樂喜歡從他家到我家來來回回地跑著玩,楊小胖也喜歡和他一起玩。
楊小胖是個喜歡錶達孩子,每次看到劉奶奶家開門,她都要趴在門口聊上幾句。
有時候會問:劉奶奶,你吃飯了嗎?
有時會說:劉奶奶,我要去幼兒園了。
有時候會說:劉奶奶,你的小貨車是不是壞了呀,我家裡有一個。
總之,楊小胖總有話可以說。
我家住在五樓,劉奶奶早上出門和傍晚回來的時間跟楊小胖出發去幼兒園和從奶奶家回來的時間幾乎一致。所以我的楊小胖經常能在樓梯上遇到她。
而這時候劉奶奶也經常逗楊小胖說:奶奶的東西太沉了,你幫我拿一個包上樓,行不行?
這時候楊小胖會抬起頭看看我:媽媽,劉奶奶讓我幫她拿東西。
我每次都反問她:那你願不願意幫奶奶拿東西呢?
楊小胖會噘著小嘴說:我不願意。
我回答楊小胖:那你就告訴劉奶奶,你為什麼不能幫她拿東西。
楊小胖會認真地回覆劉奶奶,有時說‘我還太小了,拿不動’,有時就直接說‘我不想幫你拿東西’。
這樣的交流幾天就會進行一次,而那句“奶奶的東西太沉了,你幫我拿一件上樓,行不行?”的問話,就好像是一句靈魂拷問。
新冠疫情這一年多來,拆快遞外包裝時,我會在樓下拆好,把包裝物扔到垃圾桶。在家裡楊小胖連這些包裝物都接觸不到,我怎能讓她去提反覆使用多次的垃圾袋。
可是如果劉奶奶某次真的提不動她的那些破爛上樓,我們要不要幫她呢?
我們兩家做鄰居,也有幾年了。看劉奶奶經歷老伴去世,兒子跟她要錢買房子,再到女兒結婚後,她終於成了一名空巢老人。
她是造紙廠退休工人,在我們這個小縣城裡,退休金來維持溫飽還不成問題。她可以和許多老年人一樣,到公園裡溜溜,在樓下的話題中心侃侃,或者就窩在家裡看看電視,這樣不好嗎?可是她有一雙兒女,一雙二十年前就下崗了,還沒找到自己存在價值的兒女。
為何要幹著最髒的活,忍著整個樓門的居民給她的白眼,賺到了錢再給兒女。那讓兒女自己去撿破爛不行嗎?
這樣的母愛,太偉大,更照出兒女活得有多卑微。這樣的母愛,太殘酷,有可能讓撿破爛變成家傳。因為能心安理得地花著老母親撿破爛得來的錢的人,將來也可能會成為老母親這樣的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冷暖自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