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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清明絮語

自春節前在《年末漫記》中寫了有關父親的幾個夢之後,就再沒夢見父親了。今日清明,晚上會夢見麼?

今年回不了老家,買了些紙錢昨晚燒給父親和婆婆,希望真的有一條通道能夠讓他們感知我的心意。那邊的世界,也是金錢的世界嗎,我們燒化的這些紙錢,他們真的用得上嗎,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實在是我自己的一種感情需要。

前天打電話給姐姐,問她去父親墳上插青沒。姐姐忙著沒接電話,姐夫說他們已經去了。他說本來媽說要跟姐姐一起去,結果去的那天媽說頭暈,姐夫就跟姐姐一起去的。

母親在洗澡也沒接我電話,我問母親頭暈好了沒。姐夫說好了。我打電話的當天姐姐他們點種包穀,母親又想跟著去幫忙被攔住,她就犟著爬到不近的山上摘雞爪子菜(蕨菜),還摘了不少。但是回家她自己感嘆說好累好累,以後再不去了,爬不動了。

我覺得母親在對待亡故親人的態度上一直是有些矛盾的,表現在她自己的特別在乎而對孩子尤其是我們幾個進了城的孩子的特別寬縱上。她從來沒要求過我們回去給父親插青祭掃,無論清明還是春節或是父親誕辰忌日。她在生死問題上是特別大氣達觀的。她掛在嘴上的一句話是,人死如燈滅。她說人死後天大的排場和哭嚎不如活著時的好湯好水好言語。

但是她自己卻又是很注重年節的儀式的。前些年在城裡過年,年三十一定要燒紙遙寄,清明還遠遠地她就天天唸叨要回去插青了。她從不要求哥哥弟弟,是因為仍舊擔心這是封建迷信怕影響了做國家幹部的兒子們的前程,還是覺得國家幹部兒子可以特殊於習俗之外,不得而知。反正是從來沒要求過,你若批評哥哥弟弟還會被她辯護搶白。

我總覺得我們家缺乏慎終追遠方面的基本教育。父親10歲而成孤兒,他關注我們的做人,更多偏於新時代的求進步。他去世前很不放心哥哥和弟弟,專門帶了信讓他們回去當面教導。我沒問過兄弟父親最後對他們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父親的話對他們影響幾許。但我知道被疾病折磨大半生的父親肯定想不到提醒他們注意健康,也不可能要求自己身後他們必須為紀念自己做些什麼。他主要教導的一定是聽領導話不犯錯誤好好工作捧牢鐵飯碗。

可是父親卻是一直記得祭奉自己父母的。我記得小時候每年年三十的年夜飯,母親都是先盛了魚肉在神櫃上擺了碗碟,斟上酒,和父親一起默語鞠躬的。有一年清明時候,母親帶我去給爹爹婆婆(爺爺奶奶)插青燒紙,她跟我說,父親是黨員、隊長,上面破除封建迷信,不準搞這種迷信活動,父親不敢去,但他叫母親偷偷去。

那以後母親給爹爹婆婆和家公家婆(外公外婆)上墳就經常帶我去。帶過哥哥弟弟沒有,我不知道。她70歲以後送她回鄉,我還不止一次陪她爬過很高的山去給家公家婆掃墓,看她唸唸有詞地燒紙錢。家公家婆分埋在不同的山上,有一回在刺窠草叢裡跌跌撞撞爬來爬去找不到家婆的墳,我和她被劃得一手臉的血。

去年國慶節回去,我不顧母親反對來回步行三個多小時去了父親墳頭(母親認為不是年節沒必要去,因為去了沒用亡者感知不到)。此行讓我驚心,很有些後悔沒聽母親攔阻。父親墳周好幾棵小松樹都枯死了。姐姐姐夫說天干了大半年,山上好多樹都死了,但我到底心裡沉重,被陰影籠罩了好長時間。

陽陰兩界,到底可不可能溝通,人死之後到底有沒有魂靈,這是永遠的疑惑。無論如何,遙祭或是臨掃,都是生者的情感需要,這是無疑的。故去的親人,和生時一樣,他們是永遠不會向兒女索求,只惟願他們幸福的。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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