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安因病去世了,知道他的人都清楚,他去世的真正原因不是這個病,而是無法承受內心的煎熬。
半年前,兒子老丈人家蓋房子,有些不用的木材叫他去拉,劉安開著拖拉機,帶著兒子去拉木材,在回來的路上,劉安看公路上有許多飲料瓶,便對坐在拖拉機車廂上的兒子說,自己把車開慢一點,讓兒子把路上的飲料品撿起來,劉安回家後,發現車上不見兒子,趕緊回原路去找,兒子己躺在血泊中,早沒了氣息,他無法接受兒子去世的事實,便一病不起了,後來去檢查是白血病,半年不到的光陰,別撒手人寰了,兒媳婦帶著孩子回孃家了,媳婦也改嫁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劉安彌留之際,迷迷糊糊的,腦子裡總想起從前的過往。
幼年時劉安的父親因一場意外去世了,留下了妹妹,爺爺奶奶和小姑,不過家裡到算殷實,吃喝不愁,劉安母親再三權衡,還是給這個老弱婦孺家庭找了個支柱,村裡人常當著劉安面議論,說他母親找的繼父就是個武大郎,要不是那個男的有工作,蛤蟆哪能吃上天鵝肉,鮮花終需要牛糞配才能更嬌豔,村婦說起劉安母親的事,總是繪聲繪色,津津有味。
從記事起劉安便知道,繼父回家日準是發了工資,在那個溫飽都難解決的歲月裡,他們一家不僅吃喝不愁,還有新衣服穿,劉安明白,不僅是繼父工資,母親也當家做主,討要來爺爺所有的積蓄,繼父在家裡沒有話語權,爺爺不問世事,一切事情都由母親作主,三四年光陰,劉安又添了弟弟和妹妹。
不幾年鬱鬱寡歡的爺爺去世了,奶奶是爺爺後繼弦的,嫁了爺爺後,聽說也生了三個男孩,可都夭折了,聽村裡人說,奶奶生了小孩,爺爺也不讓奶奶做月子,還要下地幹活,孩子不是病死的,就是餓死的,後來生了一個姑娘,爺爺甚是喜歡,總算保住了一條命,奶奶每傷心時,爺爺總會說他有兒子,將來會孝敬奶奶,讓奶奶就等著享福吧!可誰料白髮人送黑髮人,爺爺離世後,姑姑也接走了奶奶。
母親雖然連生几子,依然是村婦茶餘飯後議論的物件,或因日子過的舒心,母親還是那樣光彩照人,走路如風吹揚柳一樣好看,她還在大隊裡當起了婦聯主任,日子過的是有滋有味。
劉安上學時談了一個物件,母親嫌女孩性情軟弱,以死相逼,母親如願如償為劉安找了一個不僅長的漂亮,在閨中便出了名的厲害角色,劉安從此便踏入了水深火熱的生活,無論劉安做什麼,媳婦都瞧不上眼,說他沒有本事,諷刺挖苦,秀長遇到兵有理講不清,為了家庭和睦,劉安放棄了自己所有理想,可依然逃不過媳婦變本加厲的汙言穢語,母親氣不過上前理論,媳婦和母親一塊罵,言語不堪入耳,根本不顧忌長輩情分。
母親這才明白,那個有娘生沒爹養,雖然是個幹活能手,但是大字不識一個,從小野慣了的孩子,根本不懂人情世故和倫理道德,母親的理論只會加深,媳婦對劉安變本加厲的辱罵和歐打,母親只能強忍著,不去招惹她,劉安還少受一點罪,本來話不多的劉安,變得更木訥了,見到母親連招呼都不敢打了……
劉安結婚時,舅舅一家來了,舅舅對母親說:“好妹子呀,你得想想法子呀,你侄子二十好幾的人了,找不下媳婦,怕是要斷了香火,你知道咱們那地勢不好,你哥也沒能力,根本沒有媒人說媒”。母親神色闇然的說:“錢我倒可以給你湊,沒有姑娘嫁到那裡,我有什麼法子?舅舅說:“蘭兒也大了,讓蘭兒嫁你侄子吧,你不能看著這門斷了香火……後來親朋好友知道時,已經選好了結婚的日子,小姑來大鬧了一場,也沒阻止母親的決定,不到十六歲的妹妹,便在劉安結婚沒幾個月,嫁給了表哥。後來生了兩個兒子,異樣的好動,姑姑每次看見,總氣憤地說血脈倒流,兩個孩子腦子都有問題,妹妹三十幾歲的年齡,己有五六十歲的滄桑,當初那個明眸唇白,眼睛有光的女孩早沒有了蹤影……
小妹的婚事,母親自做主張,嫁給了村裡支書家的兒子,不知情的人以為妹妹嫁了個好去處,實際嫁過去的妹妹,卻成了婆婆的眼中盯肉中刺,每天想法設法的折磨她,幹完家裡活,乾地裡,象一隻拉磨的驢,稍有停息,不打即罵,可村裡人都知道,這一切罪魁禍首都是母親,母親這些年一直和支書關係曖昧,早就惹怒了支書的老婆,支書老婆把這些年對母親的怨恨,全部加倍發洩在小妹身上,原來那個一頭黃色自來卷,唇紅齒白,一雙毛茸茸的大眼睛,長的象洋娃娃一樣人見人愛的女孩,早讓生活折磨的呆滯木納不成人樣了,婚後生了一兒一女,兒子三歲多才開始說話,聽說他們家族有一遺傳性的啞巴,後來總算倖免了,總算熬到孩子大一點,婆婆好一點時,丈夫又不知得了什麼怪病,突然就癱瘓在床……
弟媳剖腹產生了一個兒子,母親怕弟弟子在外面打工,弟媳不安分,孩子一出生,便讓醫生給弟媳做了結紮手術,結果孩子生下幾天便夭折了,因此事也種下了弟媳對母親的仇恨種子,弟弟一閒就上山用獵槍打兔子,並把打來的獵物送於母親,甚的母親歡心,結果一次裝火藥時不小心炸了手成殘疾,弟弟唯一的女兒,也遠嫁外地,結婚二,三年光陰,老公便得了病,不能動彈了,也顧及不上弟弟,弟媳……
劉 安得病的日子,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清醒也罷,糊塗也罷,他回想自己的一生,揮之不去全是關於母親的記憶和影子,母親這一生,活的隨心所欲,肆意灑脫,可她把每個孩子都推入了地獄般的生活,善能傳承,惡會迴圈,劉安彌留之際依然放心不下弟弟妹妹,但他不擔心母親,繼父如螻蟻一般的生命雖然己結來,母親依然可以領到遺屬補助費和國家的一些補助金,她依舊可以逛街,買新衣服,過著自己喜歡的生活,而死對劉安來說,不過是一種解脫,劉安沒讓母親見他最後一面,他想走的安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