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回老家農村，除夕夜，為了人多熱鬧，大伯一家在我家吃飯。吃飯前我給爸媽和大伯大娘各一個紅包，裡面是一千塊錢現金。

大伯家條件比我家好，這些年也沒少幫襯我家。我弟無能，初中畢業我爸擅自把家裡十幾萬存款給他創業，結果敗得一分不剩，後來又到處借錢，這些年陸陸續續還欠下二十多萬外債，其中有我堂哥的三萬，堂哥是教師，堂嫂是公務員，比起他們，我家是千瘡百孔。

我爸腿有隱疾，走路一瘸一瘸。我媽身體也不好，常年吃藥。

在我讀大學這些年裡，家裡有什麼困難都是大伯幫忙解決。所以逢年過節我都會給大伯他們送禮以示感謝。

吃飯時候各自敬酒，倒也其樂融融。

飯後我爸和我弟出去打牌，其他人陸續離場，桌上只剩下我、大伯大娘和堂哥三人。大伯藉著酒勁開始對我說教，讓我銘記百善孝為先。

我納悶他怎麼突然提起這個，然後大伯說出真正寓意：你爸年紀大了，還差三年養老保險， 你是大學生，你弟失敗無能，這個家裡只有你能承擔起來。

我說現在實在沒錢，要過陣子工作穩定了才有錢攢下來。

大伯仍然不滿意，各種逼我肯定的回答一定要給錢或者現在就給錢。堂哥趁熱打鐵：你弟當年借我的三萬現在都沒還，當初也是看在你媽的面子上借給他的，結果這都過去折磨多年了，他一分錢都沒還上，看他這樣子他也還不了，這筆賬是不是應該你這個做姐姐的背了？

我不過是個剛畢業不到一年的女孩子，工資一個月也才三四千，除去吃喝住，還得給錢我那一無是處的弟，還得出錢給我媽看病，我過得也並不好，幾萬塊我肯定掏不出來。況且，我們家重男輕女，我爸一直以我是大學生我弟沒用讀書為由想方設法從我身上搜颳去補貼弟弟，他們說你是姐姐，你要幫你弟。

每次打電話都要提幫這個字，真是呵呵。我幫他，誰又幫我？當初把全部存款給沒有絲毫經驗的弟弟創業，而我高中三年都沒買過一套新衣服，那十幾萬也沒有我一分錢。

不到一年時間，弟弟把那十幾萬虧個精光後，我爸還想讓我讀完高中就出去工作，原因是沒錢供我上大學。

後來的學費是我貸款弄來的，生活費也只是靠著自己兼職掙來的。我媽偶爾會給一點。我爸沒有給過我一分錢，甚至知道我兼職有收入後要我打錢回去救濟我弟。

我雖然心裡難受，可是也接受了，我靠自己也可以，可是如今工作後又是找我拿錢又是要我給弟弟錢，還要給他還債，憑什麼？

就因為我是姐姐，所以活該扛起家裡所有的一切？

我爸有工資，也有低保有殘疾補貼，不是窮得連幾千塊都掏不出來。真正掏不出來的是我，我爸現在還聯合大伯逼著我掏錢出來。上半年家裡裝修，我爸讓我出幾萬塊，語氣理直氣壯，好像只要他說多少，我馬上就能拿出來。

甚至還旁敲側擊問我在部隊的男友家裡是不是很有錢，每個月給多少零花錢。家裡有困難需要用錢我拿不出來的時候就讓我找男友要。

我和堂哥說我弟欠的錢與我無關，你找我要沒用，我不會認這筆賬。

又和他們說我家裡的事你們別操心了。

我知道他們打的什麼主意，不就是害怕我家會連累他們，會像吸血蟲一樣附在他們身上嗎？我弟、我爸媽、沒一個是省心的主，而我是他們眼裡唯一可以撐起這個家的人，他們仗著長輩的身份強行介入我的家事。我爸在他們面前說我種種不是，各種哭怨喊枉說我不給他錢，要大伯來替他向我要錢，大伯也習慣為我爸出謀劃策，以此來滿足大伯他們那點伸張正義的聖母心。

他們一直用道德和敬孝脅迫我，我脾氣也不好，在飯桌上一忍再忍，直到堂哥越說越起勁，開始罵起我媽：當年你媽死活要離婚，你爸才把錢都給你弟，你弟才會造沒。你們一家都是這樣，除了你爸，都是賤骨頭。

我爸玻璃心，一直以為我媽看不起他殘疾而對她家暴，還經常往死裡打我，在外人面前各種威脅誹謗，我媽受不了才要離婚的。

實際上並沒有人歧視他，我們所有人都在照顧著他的自尊心，他卻看不起自己。

我忍無可忍，一氣之下掀了桌子，我指著堂哥說你說誰賤骨頭？你好好一個老師的身份居然說這種話，也不怕外人嚼舌根子。你又有多高尚？當年你生育能力不行，自己不去看醫生非要讓嫂子打針吃藥，你那點破事兒真以為沒人知道？也就嫂子脾氣好好說話，為顧及你那點男人尊嚴一聲不吭忍下。我賤骨頭又怎麼樣，輪到你這個外人來對我指手畫腳？這麼多年我顧及你們幫我家不少對你們感恩戴德，但你們也別蹭鼻子上臉來侮辱我！

大伯堂哥他們氣得臉色鐵青，堂哥一拳砸過來我右眼角，我一個站立不穩摔倒地上，一瞬間大伯大娘紛紛撲過來，我以為他們是要扶起我，沒想到竟是按住我的手腳不讓我反抗。

堂哥破口大罵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不知所謂不懂尊敬長輩的狗東西，我現在就要好好教訓你讓你長點記性！

說著上腳踹我肚子，大伯掌我耳光，大娘則是死死把我按住。

那晚我被打得一身傷，鼻樑一碰就痛，額頭隆起大包。午夜十二點，在全村響起震耳欲聾的炮仗煙花聲中，我躺在床上反覆思慮著當晚的事。

在我心中，你是家人。可在你心中，我們是外人？誰把你摁在地上的？你連我打你的事都講不清楚，你腦子難道真的進水？今晚打你，是我一個人的事，跟別人毛關係都沒有，老子打你還需要別人幫忙？你造謠中傷兩位快七十歲的老人，你良心何在？我發的這條微信不是給你看的，不要以為只要你會輿論，我是發給我叔看的，顛倒黑白，擺弄是非的東西，令人作嘔。最後，我澄清一遍，打你是我一個人的事，沒有別人的參與，你掀桌子，老子就要打死你！

本來我沒想繼續追究下去，但是看到他的這段話，第二天一大早，在別人的祝福聲中，我報警了。

本意是要堂哥他們給我賠禮道歉，然而諷刺的是，大伯大娘他們壓根不敢承認，一口咬定是我自己撞傷的。民警和我說的最多的是：你沒錯他們為什麼要打你？我們這裡的人誰不是被打大的，被打一頓怎麼了？

我媽一直勸我讓我算了，我看著她擔憂的眼神，突然覺得很可悲，以前她離婚，我參與調解，現在我雙手雙腳支援她離婚，就因為我媽的軟性子，才助長了我爸家暴的氣焰。

而我爸，面對我滿身傷痕卻無動於衷，反而去大伯家討伐我的罪行，說我不孝順。在第二天知道我報警後直接讓我滾，當著警察的面抄傢伙說我是畜生要活埋我，要我滾出這個家，要去告我不給贍養費，惡毒咒罵的話全都說了個遍。

初一那晚，我在鎮上的賓館住，那天晚上，我約了一個以前是小混混的同學出來吃宵夜，問他認不認識混黑的人。

沒錯，我要打回去。

我給了他們三個人一共三千塊，在第二天晚上九點多我堂哥去鄰居打牌回家的路上，他們把他打了，聽他們說，我堂哥當時嚇破了膽，哭著喊著跪在地上求饒，真是可笑，還以為他多麼有骨氣。

我知道他肯定會猜到是我找人打的他，果然，不到一個小時，他就打電話來了，我沒接，直接關機。

初三的早上，我坐上了去往外省的列車。

這個所謂的家，我應該不會再回去了，我徹底和他們撕破臉皮，同時也終於能脫離這樣的家庭，解氣的同時又內心竊喜。

這麼多年我都習慣了一個人默默揹負所有的一切，習慣把所有辛酸自己消化。後來遇到愛我的男友，我那點固執冷靜的心有所瓦解，我不後悔做的這個決定，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會這樣選擇。

我知道只有脫離這樣的家庭，我的前路才能星光坦途。

——END——

【看別人的故事，悟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