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看電視了！開著電視打呼嚕！！！”

“我都這麼大歲數了，就看個電視你還管我，我還能幹啥！”

電話裡傳來姥姥姥爺的吵鬧聲，今年過年疫情，所以沒法去看望姥姥姥爺，給他們打電話拜年。看著他們身體還不錯，老兩口兒雖然吵吵鬧鬧，這麼多年也過去了，但是當時她們的結合，其實是一個不太開心的故事。

姥姥今年70多歲了，曾經的家在瀋陽，他們一家人，住的是日本人在瀋陽時候蓋的小洋樓，媽媽說，可漂亮了。可惜我沒見過，有機會去瀋陽走一遭。她的父親是一名木匠，在姥姥十多歲的時候，月入好幾百。想那個時候，大家都在生產隊掙公分的年代，普通人家一年才幾百塊錢呀！可是姥姥的母親去的早，父親忙著給別人打傢俱，家裡幾個女兒沒有人照看，所以在姥姥十多歲的時候，繼母進門了，其實那時候繼母對姥姥還是可以的，因為姥姥的父親其實還是蠻能賺錢的，只是長時間在外，沒時間照看家裡的幾個孩子。那時候繼母剛進門，姥姥可以單獨有一間小臥室，在那個年代的東北，可是一張大炕睡全家呀！所以算來，其實姥姥並沒有被繼母過分的虐待，相反，過得日子還不錯的。

後來，姥姥的大姐，快滿20歲的時候嫁人了，嫁的這個人，是局裡管戶口的，當時算是吃公糧的人吧，剛開始日子過得也算可以。大姐的丈夫呢，是跟著父親當兵轉業到瀋陽的，透過父親的關係才找了這麼一份工作。結婚沒多久，開始破四舊，清查當官兒的人，大姐的丈夫為了多分口糧，弄了兩個戶口本兒，怕被查出來遊街示眾，所以帶著大姐還有一個孩子跑回了老家。

老家在秦皇島一個很窮很窮的山溝溝裡，就是我姥爺的村上，當時姥姥的大姐，到這個小山溝裡，無親無故，所以把姥姥的二姐，騙到了山村裡，可是二姐當時看見這麼窮，連夜跑回去瀋陽。大姐沒辦法，把最不懂事的小妹也就是我姥姥，騙去了山溝，騙她繼母對她不好，說繼母的壞話，

讓姥姥幫忙帶孩子，當時姥姥才十五歲，啥都不懂，就留下給姐姐看孩子，後來，大姐找到了我的姥爺，姥爺用一斗小米換回了姥姥。可是那會姥爺家裡特別窮，姥姥想跑，被大姐找回來。後來姥姥看沒辦法，就留下了。就這樣姥姥被親姐姐用一斗小米給賣了。

後來姥姥的父親去看過姥姥，看到自己的閨女在這山溝裡，過這樣的窮苦日子，想把姥姥帶回去，當時花了好幾百塊錢給姥姥弄戶口，可是姥姥當時肚子裡已經有了大舅，當時又沒有打胎這一說，沒辦法，姥姥只能選擇留下。在開始的幾年，姥姥每年都去瀋陽看望父親，後來，家裡連路費都湊不齊，就乾脆不去了，慢慢的，姥姥的父親搬家，地址也弄丟了，好多年姥姥都沒有見過她的父親，那時候還只能寫信，連電話都沒有，姥姥的父親去世，姥姥的姐姐寫信過來，姥姥當時也因為湊不上回去瀋陽的車票錢，沒有去，大概姥姥心裡是遺憾的吧。

姥爺家裡當時窮的，只能吃樹葉和樹皮，現在姥爺八十多歲了，很多年前，胃黏膜就壞了，很多東西吃不了。姥姥嫁過來，剛開始的很多年，都是吃不飽，穿不暖的。姥姥的大姐，家裡其實過得也很艱難，要不然也不至於因為一斗小米，把親妹妹拱手送人，也是個苦命的人吧，在30多歲的時候，患了肺結核，當時的醫療條件根本沒法治療，年紀輕輕就去了，就剩下姥姥孤苦無依，在那個山溝裡生活了很多年。

前幾年，姥姥肺炎住院，我去陪床，姥姥說，真後悔那時候沒有跑回去瀋陽，如果回去，至少能找一個瀋陽市裡的人嫁了，不至於自己跟著姥爺過那麼多的苦日子，姥姥的幾個姐姐，其實過得都要比姥姥好，網路發達了，漸漸的也聯絡上了。

其實，在平原地區，很多人是沒法想象那時候山區的窮的，在2013年，我大姨家的哥哥結婚的時候，時隔十年，我又一次踏上了姥姥的老家。當時的山區，大姨家是住在半山腰上的，廁所在院子外面很遠，白天去上廁所都有些害怕的，洗衣服用的是露天的水，就是用磚砌一個長方形的蓄水池，水池裡面還會有小蟲子。在他們那，洗澡是要去山上的，自來水每天只給一個小時，需要在給水的時候裝滿水缸。我第一次去，從市裡打車到山上，是需要加錢才往山上開的，後來坐公交車，是需要步行半個多小時走到山下，還不一定有車能去市裡。

姥姥跟姥爺，吵鬧了大半輩子，姥爺比姥姥大了十多歲，現在跟著大舅住在天津，兩個人雖然誰也看不上誰，但是也互相扶持。不求他們長命百歲，只求在的日子身體健康，不要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