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年周柱19歲，在讀高中。周柱上課的時候總是睡覺，學校的老師誰也管教不了。每天放學回家後，除了打遊戲，什麼事也不幹，作業也不寫，家務也不做，十分叛逆。不過誰都知道，周柱的叛逆不單是青春期的緣故，主要原因是他的父母一直在鬧離婚。

那年劉花20歲，也在讀高中。劉花的成績非常好，每次考試前三名一定有她的名字，她人長得漂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當地有名的才女和校花。人們都知道她將來一定能考上名牌大學，前途遠大。

離婚後，周柱的父母誰不願意撫養他。在父母眼中，周柱從未為家裡帶來一絲榮耀，他學習成績不好，也沒有為家庭的發展出過一份力。可是在周柱眼中，從小父母的關係就很差，誰也沒有在意關心過他。有時候他想，父母為什麼要把他生下來呢？他是為了報復，才叛逆的。

父母離婚之前，周柱有錢去上網、打遊戲、買裝備。現在斷了錢的來路，別說是上網了，就連維持生活都是問題了。由於沒錢交學費，也沒有心思學習，周柱不久就輟學了，他輟學的過程很簡單，就是連續幾天沒去上學，老師也沒管，漸漸地同學也忘記了班級裡還有周柱這個人。

02

輟學後的周柱、沒有人管的周柱只能四處流浪。沒幾個月，周柱就變成了一個流浪漢。有時候吃不上飯，周柱就去飯店門口撿別人丟下的食物。幸運的是，他無意間發現了一家尚未完工的大樓，從此碎石爛瓦之間就是他的家了。

有一天，正在熟睡的周柱被剷車連碎磚頭一起鏟了起來，他大聲呼叫，可是機器的轟鳴聲掩蓋了他的求救聲，周柱被甩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他的腦袋被磚塊砸中了，鮮血登時就流了下來。

工人們將周柱送進了附近的醫院，包工頭為了撇清關係，給了周柱一萬塊錢，讓他說在玩耍時自己從樓上掉下來的，和工地無關。不知是因為心灰意冷，還是年少不經事，還是被砸壞了腦子，周柱答應了包工頭。從此以後，周柱就傻了。

03

劉花果然不負眾望，高考那年她真的考了全市第一名。正當她們全家興奮地等待著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卻被告知有人頂替她的名字去讀名牌大學了，而她只能去一個普通的技術職業學校。誰也不沒想到，十年寒窗苦讀的結果竟是這樣。

劉花是個自尊心和上進心極強的孩子，她的憤怒無處發洩，漸漸變得沉默寡言。從那以後，樂觀開朗的劉花不見了，她不再和任何人說話，整天把自己關在幽暗的房間。誰也不知道，她突然間變瘋了。有一天，給她送飯的母親發現她不見了。聽人說，她的父母從那以後也變得瘋癲了。

精神恍惚的劉花流浪於街頭巷尾、城鎮鄉村。造化弄人，多才多藝的劉花和周柱一樣成了不知家為何物的流浪人。

出院後的周柱再也沒去他住的那個工地，身上的衣服早已變得骯髒不堪，鞋子也露出了長著長長黑指甲的腳指頭。劉花的衣服也早已變成了黑色，以前柔順的長髮不見了，現在她散亂的頭髮上還插著幾根枯黃的雜草。

04

像是上天早已安排好了的一樣，這兩個苦命的年輕人在一個明亮的清晨相遇了。那時東方的魚肚白剛剛泛起，美好的一天剛剛開始。

這倆苦命的人兒都發現了垃圾桶旁邊那塊被人丟棄的蛋糕，他們倆一同伸手去撿那塊蛋糕。兩個人的頭撞到了一起，周柱和劉花同時啊了一聲並捂住了頭部。隨後，他們倆同時抬起了頭。

劉花衝周柱傻笑，周柱靜靜地看著滿身塵土的劉花。他知道她也是出來“吃早飯”的，因為等清潔工上班之後就什麼吃的都沒有了。

周柱搶到了麵包，他多想張開嘴在美味的蛋糕上狠狠咬上一口。而劉花沒有動，只是呆呆地看著周柱傻笑，她好像在看鏡子裡的自己。周柱也呆呆地看著劉花，好像也在看鏡子裡的自己。

兩個人就這樣看著，直到周柱伸手把蛋糕遞給了劉花。劉花抱著那塊已經幹了的蛋糕啃了起來。

05

周柱轉身走了，沒有回頭。當他回到自己的“新家”時，轉身看到了劉花。原來她一直在跟著他，一直跟到了這裡。劉花依然衝著周柱傻笑，她們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就這樣，劉花便跟周柱住在一起了。

他們在一起時和正常人一模一樣，就像是撿破爛的兩口子。天還沒亮兩個人一起去大街上揀東西吃，晚上回來躺在冰涼的地板上睡覺。日子過得平淡無奇，好在流浪的生活讓兩個人的身體早已寒暑不侵了。

有一次在尋找食物的時候，周柱看見地上躺著一個白項鍊，他隨手撿起來戴在了劉花的脖子上。劉花的動作依然是衝著周柱呆呆地傻笑，不一會兒，淚水從劉花的眼角流了出來，這是離開家後劉花第一次哭。

周柱望著劉花的眼淚顯得出奇的平靜，然後不自覺地牽起了劉花髒髒的手。

06

一天早上起來後，劉花渾身發燙，眼睛佈滿血絲。那天她沒有陪周柱一起去揀食物吃，也沒有衝周柱呆呆地傻笑。

周柱自己出去找吃的了，沒過半個小時，周柱氣喘吁吁地、滿頭大汗地跑了回來。手裡拿著一杯豆漿和一根油條。周柱的臉上有兩道抓痕，手指甲也破了，一隻腳的鞋子也不見了。原來，他想讓劉花吃上一口熱乎的食物，就去早餐攤鋪偷豆漿和油條，老闆發現後，追了周柱兩條街……。

周柱把吃的放在劉花嘴邊，可是此時劉花已經張不開嘴了，她身上越來越燙，臉像秋天的蘋果一樣紅。周柱搖了搖她的胳膊，劉花一動沒動。望著劉花脖子上的白項鍊，周柱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他轉身跑了出去，在街邊見到一個打著領帶的男人拉著他，嘴裡喊著：“救救她……”

男人一腳踹開了周柱，罵道：“出門就碰著臭要飯的!真倒黴！”說著吐了口吐沫就快步走開了。周柱被踹倒到在地，捂著肚子掙扎著爬起來，又抱住了幾個過路的行人說：“求求你救救她……”可沒有人知道他在說什麼。

07

周柱踉蹌把劉花背到了路邊，朝著眾人比劃著什麼。可過往的行人沒有人再把這兩個叫花子放在眼裡，有個孩子饒有興趣地看著周柱在那裡比劃，可很快就被他媽媽拉進了屋子裡。

絕望的周柱像是一頭憤怒的獅子，抄起路邊一個空啤酒瓶砸在了地上，然後用一塊碎玻璃片朝著自己的胳膊上扎去，血順著他黝黑的手臂流了下來。他把自己的血塗滿了劉花的臉，接著揮手大聲叫嚷，像是在跳舞。

不一會兒，警車來了，不一會兒，救護車也來了。他們二人被抬走了，地下只剩下已經變黑的周柱的血。圍觀的眾人都罵那個男人是個大瘋子，把自己女人的臉塗得像惡鬼一樣。。

醫生對警察說：“女人得的是急性病，如果早來半個小時，女人的命或許還能保得住。”

08

幾天之後，人們發現一個胳膊上包著紗布，脖子上帶著白項鍊的男人在垃圾桶中找吃的，嘴裡還唸唸有詞：“求求你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

第二天魚肚白泛起的時候，清潔工在垃圾桶旁邊發現了一個躺著的男人，他右手緊握著胸前的白項鍊，但是已經沒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