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個動詞#

小時候，村北有片落葉松林，樹很小，只有一人多高，林子的東南角有座大墳，一個身材高大的瘋子經常坐在那曬太陽。故此，每次從林邊公路經過，無論瘋子在否，小孩子們都個個毛骨悚然。

那個瘋子姓唐，大人叫他唐瘋子。他人雖瘋癲，卻不曾在村中做過半件壞事。他衣著破爛，食不果腹，鄰居總是送他吃的。雖沒什麼好吃喝，倒也比沒有強。他也常在精神狀態好時，順便幫村民幹些雜活。

說道他瘋癲的致因，記得當初大人們講，唐瘋子原本有一個幸福的五口之家，但是不幸卻在兩年之內連降，父母先後病逝，然後孩子和妻子也得急病沒了。那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事，每個家庭都不富裕，家人連續病故，唐瘋子買不起那麼多棺材，就把幾位親人都葬在了一處。起初他總是拎揪去填墳，後來就竊竊私語，再後來就狂言瘋癲了。

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我們小孩子在村外看見唐瘋子，他總是靜靜地坐在墳前，神情呆滯，有時把衣物蓋在墳邊哭泣，有時抱著衣物絮叨不停。兒時的我們，總是結伴快跑經過那塊林地。每次回到家裡都會告訴大人，又看見唐瘋子在墳頭抓蝨子云雲。大人總會糾正我這些小不點，說唐瘋子又想親人了。當時，聽者不諳世事，感觸不到斯世真情。

今年夏季回故鄉，我又經過了童年讓我畏懼的落葉林，逡巡高大林木下的墳瑩，卻不見蹤跡。這倒使我心裡產生了異樣的滋味。當年讓我們躲避不迭的唐瘋子，在接二連三地失去親人，內心是何等痛苦不堪。他看似瘋癲，卻每天拿出最美的時光，坐在林下，那難道不是最令人動容的陪伴嗎？人雖已瘋，情卻深而凝重，口中世人不懂的話語，不是說給最親近人的“心肝肺腑”嗎？無需問他所想，那份瘋癲原來是世上最真的愛。

後記：此文是真人真事，當年我們怕唐瘋子，怕他傷及我們小孩子，今年途經那片林地，再次想起他，覺得他對親人之愛是何等之深，那是無以言表之愛。也由衷地想說，願世人都深愛我們各自的家庭、家人，我們都比唐瘋子幸福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