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出生在十里河邊的一個農民家庭，上邊已經有五個哥哥了。第二天他就被換走了，來人抱著一個比他早出生一天的女孩把他換走了。雙方商量好了的。六子父母只生男孩，來人家裡也已生了五個女孩，都想要一個缺貨。那時候還沒計劃生育，基本上家家人口眾多。

雙方都如獲至寶，六子也享受著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養父在附近的一個礦上當隊長，雖是一個人上班掙錢，但日子也還過得去。父母的疼愛，姐姐們的呵護，也都是因為他是家裡唯一的男娃。

模糊的記憶中，一天六子在炕上玩耍，媽媽和姑姑在一邊不知做著什麼，後來才知道，是媽媽給自己生了一個弟弟，姑姑接生。那一年六子四歲。

之後的日子六子有很多記不清了，只記得隱約片斷。

在礦區職工居住的排房間，幾個大概五六歲小孩在街上玩耍，不時從衣兜裡抓幾粒花生、糖果啥的吃，他們身後跟著一個與他們同齡的男孩，穿著打著補丁的褲子，鞋子有點破，雙手髒得黑漆漆，卻把一手的大姆指伸在嘴裡，走哪跟哪，不出聲，直跟人到家門口。叔叔啥也不說，幫他洗了手，還給抓了幾顆“大豆藥”，吃起來有股大豆味，能幫助消化。小男孩高興極了。吃著大豆藥的小男孩就是六子。此時的六子什麼都不懂，他不明白為啥別人有好吃的而自己沒有。

索取也許是人的天性吧，剛一出生就懂得向母親索取食物，得不到時則是嚎啕大哭，直到達到目的。隨著年齡的增長，撒潑、耍賴、哭鬧，這些招式層出不窮。六子也用過這些招，得到的往往是喝斥或是一個讓他幼小的靈魂感到不寒而慄的眼神，膽戰心驚，瑟瑟發抖。

上小學後的一次放學回家，進門口渴，媽媽抱著弟弟坐在炕上，炕上小方桌上有一個罐頭缸子，缸子裡好像是紅糖水，端起喝了一大口，感覺味道苦澀，抬頭看時只見媽媽和弟弟笑得很開心，沒敢問，沒敢說，默默轉身去寫作業。

膽怯使人懦弱，六子害怕眼晴，和人說話時從不看對方的眼晴，又不敢大聲說話，但骨子總有些東西在蠢蠢欲動，想要爆發一般，卻又被壓制著。自卑，怯懦，暴燥如洪水般把一個孩子推向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