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住的村子裡有一個啞巴，在我開始記事的時候他就有二十來歲了，長得不賴，人也聰明，但是天生啞，不會說話，沒有上過學。村子裡的人總有人欺負他，小孩子一看到他來就“啞巴啞巴”的叫，有些皮的還朝他扔石頭樹枝。大人也喜歡取笑他，說要給他找個啞巴老婆什麼的，要麼就當他如空氣，畢竟他那麼安靜，除了有形外跟空氣也沒什麼差別。他顯然也感受不到多少家庭溫暖，那是一個不幹活就沒飯吃的年代，哪家都很難，沒有多餘的心思卻顧忌一個殘疾人心理是否健全。

事情發生在一個春節，小孩子們只知道他是啞巴，不跟人說話，也不知道他的聽力是不是正常。有個熊孩子就點燃一個“春雷”朝他扔了過去，春雷是一種鞭炮，聽名字也能知道是以聲取勝，聲音大得驚人，有點震得心慌。啞巴其實是有聽力的，但是由於天色半黑，並沒有注意到熊孩子朝他扔了鞭炮，於是一個春雷在他的耳邊響起，格外的響。

我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但是後來聽人說啞巴的左邊臉都流血了，啞巴捂著臉和耳朵，鮮血從他的指縫裡流下來。熊孩子轉身跑了，啞巴去追，追上了也沒辦法講道理，就動力要打。

熊孩子已經跑到家門口了，被走出來的父親給護住了。啞巴不服，哇哇的也說不出來。後來啞巴跑回了家，大概是想讓自己的父親和哥哥出面幫他主持公道，不過當晚回家之後啞巴沒有再出來，估計是被家裡人經攔住了，在那個年代，殘疾人吃點虧受點氣好像有點理所當然。

再過幾天，啞巴離家出走了，至今沒有再回來。

村子裡記得啞巴的老人已經越來越少，熊孩子如今也長大當老闆了，啞巴出走最初的一兩年還有人會時不時提一下，說要找個師傅算一算在哪個方向，到後來這個人彷彿沒有存在過，唯獨啞巴的媽媽有時候會說一句：也不知道強伢子在外面是死是活，怎麼連個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