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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徐鵬同居差不多快一年了,房子雖小,但是暖心幸福。每天晚上我們倆都一起做飯, 我洗菜,徐大廚掌勺,小日子過得熱騰騰的。叮咚叮咚,哐哐哐。我心想,徐鵬你是有多著急啊,單按門鈴還不夠還帶砸門的。 一開門,兩張陌生女人的臉。一箇中年的女人,頭髮一絲不苟的高高盤起,上面撒了些金粉,隨著光線閃著不同的光澤,可能是頭髮扎得太緊了,眼角的青筋都吊起來了。 但是,最扎眼還是脖子上掛著的水靈靈的,大小如雞蛋的綠翡翠。這個女人脖子上掛著的翡翠無論是準頭還是色,都是收藏級別的,別說買了,現在的翡翠市場都看不不到這樣的貨。 不過她頭上的金粉和脖子上的翡翠,有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另外一個是二十來歲的女孩。還沒等我開口,那個中年女人先開口了:“我是徐鵬的媽媽,這個是徐鵬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我們今天過來沒跟徐鵬說,不想他大費周章地迎接我們,這裡有份檔案,需要他簽字,一會他回來拿給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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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你不會弄錯了吧……” 這句話我還沒說出口,就被那給中年女人給打斷了。那幾秒鐘盯的我好像被錐子一錐一錐釘了我的心,難道徐鵬腳踏兩條船? 不一會兒,徐鵬回來了。我一下衝到門前:“徐鵬,剛剛你媽媽和你未婚妻來家裡了!人家都上門來了,你倒是給我說說清楚!” 徐鵬頓了一下,轉向我,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臉…… 但是他的表情不是被我撞破秘密的羞愧,而是一臉的無奈。 他說:“什麼媽媽和未婚妻,你可千萬別信這個啊!這個人是爸爸帶回家的女人和一個拖油瓶!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我尊重她叫聲她小媽,她還真蹬鼻子上臉。剛剛我說下樓去買醬油,就是因為她給我發簡訊說要把一封檔案拿給我,沒想到她竟然自己上來了……” 原來,徐鵬的父親當年在緬甸和雲南兩地做翡翠生意,他爸爸跟媽媽聚少離多,感情就變得冷淡了,之後就認識了這個女人,帶著一個女兒進了徐鵬的家。 在徐鵬的記憶裡,媽媽倒是從不跟這個女人一般見識。但是這個後媽卻一直想要把媽媽趕出去,覺得媽媽會對她女兒不好,這個小媽對自己的女兒疼得緊。於是,一直在爸爸的耳邊吹耳旁風,說什麼媽媽的八字跟家裡的財位相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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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和媽媽就搬到了爸爸的另外一間小平房住,離原來的房子稍遠一些,但是媽媽說,這樣才清淨。 後來爸爸去世了,那個女人竟然開始動腦筋家裡的財產了,先別說爸爸老了糊塗以後送給她的那些翡翠。那個跟雞蛋大小的綠翡翠,那個是父親和母親結婚時,父親作為聘禮送給母親的。 徐鵬繼續說:“她倒好,爸爸過世以後,那個女人居然掛起來了,母親不愛爭,就算爭也講不過她那伶牙利嘴要把人骨頭嚼碎了的勁兒。現在倒好,雞飛狗跳到我頭上來了,無非就是那套小平房,現在國家要拆遷舊房子,那套房子剛好在規劃內,父親當年把房子留給我了。她呀,就惦記著那套房子呢! 從拆遷的訊息下來,就一直假情假意地給我介紹相親物件,現在把自己女兒都安排上了,咋地,給我使美人計啊?以前根本不理我,現在三十六計巴不得都使在我身上。” 他一邊說,一邊拆開了那娘倆帶來的檔案,抬頭是房屋拆遷協議書,大致的內容就是那個小媽要分一半,連字都迫不及待地簽好了。 徐鵬嘆著氣搖著頭,說:“ 今年十一過後,拆遷辦就要過來商量媽媽那套平房的事情了,她們知道有錢分,肯定要來鬧,她也知道我們怕她鬧,哎,愁人。” 我告訴徐鵬,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當天晚上,我打了一個電話給朋友,託他幫我一個忙。 我以為,要等到國慶才能正面剛這個小媽呢!沒想到她竟然自己找上了門來,她正在徐鵬單位的樓下大吵大鬧,試圖逼徐鵬就範。我接到電話,就火速趕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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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鵬啊,你一定要簽字啊,阿姨也是沒有辦法了……” 只見那個小媽一邊瞄著來往的人群,一邊調整音量。徐鵬被她扯著袖子,滿頭大汗。 “這是幹什麼呢!”我一聲大吼拉開了那個小媽的手。“你是誰!輪得到你說話嗎?難道你要小鵬單位的人都知道,你破壞他和未婚妻的關係嗎?”那個小媽的音量又提高了,引來了不少人的側目。 “什麼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破把戲!你在孫村還沒演夠嗎!當年你看徐鵬爸爸有錢,就嫌棄你那種田的老公,嫌貧愛富,破壞別人家庭道德低下也就算了,你就偷偷把人家唯一的房子給賣了。要不要我去找你女兒,在大馬路上喊你那些破事,看看她的同學們怎麼看她啊?”我湊到她耳邊一字一句地說。 我這一杆打得她措手不及,她這麼疼女兒的人,自然沒有再鬧,她臨走前惡狠狠地盯了我一眼,我知道我們扛上了,沒有退路。 我託朋友打聽了一些她的事情,所以我知道她的老家和她做過的事情。這還得感謝她自己留下的那個拆遷辦的檔案,她火急火燎地把自己的個人資訊全寫在上面了。更加重磅的是,我們輾轉找到了她之前的老公,知道了她不為旁人所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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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國慶,我跟著徐鵬下了飛機,坐著長途巴士輾轉到了他的老家。我和媽媽還沒說上兩句話,我就聽到外面吵吵嚷嚷地有人過來了。我不禁朝窗外看了看,不料,竟然是徐鵬的小媽和她的女兒趕過來了。之前聽徐鵬媽媽說,她們幾乎從來都是避著走的。 這小媽倒也不怕尷尬,直接就坐在了我的旁邊。一邊拉著徐鵬媽媽的手,一邊說她有多羨慕徐鵬媽媽,現在兒子也帶著女朋友回家了,一家人團圓真好。不像自己這麼命苦,之前的老公待她不好,她逃命一樣帶著女兒連夜輾轉出了村。 說著說著,她竟然還留下了眼淚,對自己的女兒說,她自己沒有文化,一個人帶著小時候的女兒不容易,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做了一些不對的事情,希望女兒不要看不起她。 “小鵬媽,居委會說有急事找你,你出來下。”窗外的人叫得很急,徐鵬媽媽就匆忙出去了。 這下,屋裡就我和徐鵬和那倆女人了。我聽了那小媽說的話,沒忍住嗆了她一句,“你苦,但也不是你破壞別人家庭的理由啊!” “你是誰,這裡輪得到你講話嗎?”小媽的女兒盯了我一眼,看樣子苦情牌打到女兒心裡了。只見那個小媽得意地朝我笑了笑。 徐鵬掃了她倆一眼說,這是我未婚妻,老徐家的人。我看了看那倆人的臉色,一臉不在乎,完全當沒聽見。那個小媽立馬話鋒一轉,跟徐鵬講,她特別樂意徐鵬媽媽搬進來跟她們一起住,但是房子大,人多,開銷也大,所以需要點錢……講著講著就講著要分那套平房的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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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憑什麼要分錢?你也算是老徐家的人嗎?”我不緊不慢地說。 “我怎麼不是,徐鵬媽媽搬出去以後,就一直是我跟徐鵬爸爸住在一起,他老死在家裡,也是我伺候的,村裡誰不知道,我女兒說了,我們叫事實婚姻!” 那小媽目露兇光。 “事實婚姻?你算哪門子事實婚姻啊!徐鵬的母親當年只是被迫離家,他的父親並沒有辦理離婚手續,現在徐鵬父母在國家民政局登記的是合法的婚姻關係。而你,當年你跟你老公分開,你的離婚手續辦了嗎?沒辦吧!” 那個小媽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我繼續趁熱打鐵:“剛開始我以為你只是受道德譴責,被人人唾棄的破壞人家婚姻的小三!如果你說你們是事實婚姻的話,就算你說得對,那加上你之前的那段沒解除的婚姻關係,這是什麼,你知道嗎? 重婚罪啊!犯罪啊,國家要抓的!” 她慌了,說:“不是重婚,不是事實婚姻!你不要亂說,我沒有犯法。” “你看,你自己都說了,跟徐鵬爸爸不是事實婚姻。你們當然不是事實婚姻!你們只是同居關係,94年以後國家就只承認同居關係了!你都不是徐家的人,那你憑什麼腆著臉要分房啊?包括你現在住的那套房子,你有資格住嗎?受法律保護嗎? 不受法律保護,還算說得輕的了,你這個叫非法侵佔!” 突然,那小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哇地乾嚎,說什麼自己付出了一輩子的青春,到頭來還要被人騎在頭上欺負,徐老頭在地下也不安寧,我們要遭報應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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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聲音實在太大了,不少村民都聚到了門前,竟然開始有人開始同情那個小媽……小媽聽到有人同情她,她哭得更大聲了。 我覺得時機到了,對她說: “別乾嚎了,你不怕你做昧良心的事情,你徐老頭來把你帶走嗎?!你脖子上戴著的翡翠項鍊是你的嗎?你自己清楚。這個項鍊是徐鵬爸媽當年結婚的時候,徐鵬父親送給徐鵬母親的聘禮,整個村都知道,這代表啥?整村都是證人,別說他們沒離婚,離婚了也屬於徐鵬媽媽的個人財產!你這是非法侵佔他人財產啊! 你再嚎,我就報警了!” 那個小媽一下子沒有了氣焰,但卻依舊惡狠狠地盯著我,眼角的筋一抽一抽的。 我看了眼窗外,看到徐鵬的媽媽進院子了。我緩了緩語氣,說:“我最後告訴你,翡翠項鍊你必須還給徐鵬媽媽,這是一;第二,房子的錢一分別想;第三,永遠不許找徐鵬媽媽的麻煩。如果你能做到這三條,那個房子你還能繼續住著。” 那個小媽扭過了頭,冷笑了一聲。 “如果你做不到,我就告訴你孫村的老公,你住在這裡!我之前託朋友去打聽你事情的時候,他就一直在問你住在哪裡,我沒有說。如果你做不到的話,我們看著辦吧。”我蹲下身子,湊近她耳邊說。 既然當年冒死逃了出來,肯定是不想再跟那裡的人有任何聯絡了吧。我就看到了這一點,這件事情,就這樣告一段落了。 8最後沒有把她倆從房子裡徹底趕出去,其實是徐鵬媽媽的意思,她說她也是可憐那娘倆,那個女人也住在這裡小半輩子了。趕她走,也下不了那個手。她記得當年帶著小徐鵬被人趕出去時的感覺,所以她不想這樣子做。 包括那天,居民會的人叫她出去,也是徐鵬媽媽的意思。她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說,她年紀大了,受不了那樣的場面。 一個禮拜後,徐鵬媽媽來看我們,我們問她村子裡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她。她擺了擺手說:“她們現在哪敢啊,都說我生了一隻狼狗,還領回一隻狼狗,哈哈。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以前可能還在乎,現在早就不在乎了。和孩子們在一起我就高興,我還求啥,好好的過就行了。” 我和徐鵬對視了一眼,把白信封遞給了媽媽,媽媽拆開了信封,裡面有三樣東西。兩張我們的結婚證,一張我的B超單。 “好,好,太好了,我們老徐家要辦喜事了,還雙喜臨門!”徐鵬媽媽用袖子擦著眼淚。徐鵬說,當年和媽媽被趕出來的時候,媽媽都沒哭。現在反倒哭了,說著說著,徐鵬也哭了,我也哭了…… 誰都想順遂地過一輩子,但是總有那麼些人和事打破自己拼命維護的平靜,使原本的生活變得雞飛狗跳。或許有時是有人惡意為之,又或許有時“雞飛狗跳”才是生活的常態,自己拼命維護的平靜才是偶爾的辛福。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所以我們拼命維護的“二一”才那樣的彌足珍貴,珍貴的像黑暗裡的一米陽光,給我們溫暖,給我們前進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