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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三,也是我先生的生日,我打算給他做一頓可口的飯菜。我先把早就準備好的一塊阿瑪尼手錶送給了他,一是讓他高興,體會到我對他的關懷和愛,也是鼓勵他每分每秒都要記得我們的家和我們來之不易的生活。先生很高興,接過手錶迫不及待地戴在了手腕上,眼睛裡放著光彩,臉上假裝不動聲色的說:“買這幹啥,我天天干活也戴不了幾天。”我笑著說:“沒事兒,你不幹活的時候戴吧,多好看。”先生嘴角上揚,說了一句:“傻妞吧”。

先生收了我的禮物,我盤算著如何讓他幫我下廚。我從冰箱裡拿出雞肉,用菜刀吃力的垛著,菜刀很鈍,每次我切菜,幾乎都是拉鋸一樣切下來的,先生不止一次讓我買一把新菜刀,我遲遲沒買。先生在臥室聽到我在抱怨菜刀鈍,他走出來接過菜刀用力垛雞肉,開玩笑地說:“你啊,我說你多少次了,買一把新菜刀,你就是不聽,你啥都捨得買,就是這菜刀不捨得花錢,我也是服你了。”

我咧嘴笑了,說:“將就用吧,菜刀太鋒利了容易切手。”先生說:“你真是幼稚,刀越鈍越容易切手,這點常識都不懂嗎?”我噗嗤笑了,我說:“你是沒經驗,我都切了好幾次手指尖,都因為刀不快,只傷到了指甲,要是太快了,估計我的指尖一下子就切掉了。”“隨你吧,反正做飯次數多的是你,自己受罪自己知道吧。”

先生一邊垛雞肉,一邊也抱怨菜刀鈍,這個時候我想起了一件往事,這件事也是導致我從不敢使用鋒利菜刀的原因。

在我十二歲那年,有一次放學,大伯家的比我大一歲的姐姐叫我去她家住,我倆斜挎著書包,一邊走一邊在樹林裡撿幹樹枝。到了大伯家,我們倆把樹枝堆在牆角,大娘在一旁愣怔地看著我倆發呆,姐姐比劃著讓她點爐子,大娘似懂非懂地點著頭,掐著幾根樹枝進了屋。姐姐忙著切土豆,我蹲在爐子旁幫患有智障的大娘點著了爐子。

突然,姐姐哎呀一聲,菜刀掉在了地上,我急忙跑到她身邊,看見姐姐用右手捂著左手哭起來,她的手縫裡流出了鮮血。我忙問:“姐,你咋啦?”姐姐抽泣著說:“我切到手指頭了。”菜板上有一塊沾著肉皮的指甲,我嚇得大驚失色,哇一下哭起來。我跑進屋,找了半天,在櫃蓋上找到一頁田字格紙,急忙拿出來裹住了姐姐被切掉肉的手指頭。不一會兒,血就把紙浸紅了。

大娘在一旁驚恐地看著我倆,用含糊不清地聲音問:“咋啦,琴?”姐姐哭得更傷心了,我那時候不懂大娘是病人,我喊著:“大娘,我姐手被切了。”大娘還在不安地問:“琴,咋啦?”大娘看著我,眼裡充滿敵意。姐姐無助地抬頭看看大娘,說:“媽,別喊了,去往爐子裡添樹枝……”姐姐用另一隻手比劃著。她的白皙的臉已經被抹得成了花臉……

那個場景我永遠都忘不了。

大娘沒有安慰姐姐,用手指著我糊里糊塗地罵著,好像是我欺負了她的孩子。她還咬著下嘴唇做出兇狠的樣子嚇唬我。我一邊哭一邊解釋:“大娘,不是我,是菜刀……”姐姐拉著我的手,說:“小丫,你別哭了,姐沒事兒。一會兒姐給你燉土豆。”只比我大一歲的姐姐抹著眼淚安慰我。

以往,我受了委屈的時候,都是撲進爸媽的懷裡撒嬌,可是姐姐卻只能一個人忍著,我擁抱著她,我倆哭做一團。大娘也跟著哭起來,她緊緊抓著姐姐的胳膊往懷裡拉。我哽咽著說:“姐,讓你媽抱抱你吧。”姐姐把臉貼在大娘的胸口卻怎麼也哭不出來了,她給大娘擦著眼淚,說:“媽,別哭了,聽話,去燒火,我給你做飯。”大娘停止哭泣,咧著嘴笑了。

我趕緊用水給姐姐洗傷口,血止住了,卻鑽心的疼,她坐在門檻上抽泣著。我說:“姐,我切土豆去。”姐姐一聽,忙站起來,說:“快把刀放下,碰著你!”她像一個大人一樣阻止了我。

大伯幫村裡人殺完豬回來了,他的腋下夾著人家給的半斤肉和用帆布包裹著的殺豬刀。大伯一進屋,看到姐姐和我都哭花了臉,問我們怎麼了,我忙說:“大伯,我姐的手指頭被菜刀切破了。”姐姐看到大伯,哭得更傷心了,我以為大伯會心疼姐姐,會摸摸她的頭安慰她,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大伯大發雷霆,怒罵道:“哭啥啊,憋回去,你個廢物!菜都切不了,你還能幹啥?”我和姐姐,還有大娘嚇得一聲不敢吭。

矮矬的大伯瞪著溜圓的眼睛,目光兇狠,他把鋥亮的殺豬刀塞進了碗櫥裡。我嚇得躲在了姐姐的背後,她伸出手把我護在後面,小聲說:“小丫,別怕,我爸人不壞。”大伯看到我害怕的樣子,覺察到了他的態度不對勁兒,他氣色平和了一些,說:“小丫和你姐去玩兒吧,我給你們做飯。”我怯怯地點著頭。

姐姐拉著我進了屋,我們扯了一塊布條把她的手指包裹上,然後趴在炕上寫作業。姐姐忘記了疼,不一會兒臉上就有了笑容,她給我唱歌,給我講她在城裡姥姥家的故事。我那時很羨慕她有親戚住在城裡。

自從那次之後,我用菜刀切菜的時候,都害怕切到手指頭,每次切菜,我的手指頭都離菜刀好幾公分,而且都是瞄準了再切,這樣切出來的菜粗糙,塊兒大。不管咋樣,總比切手要好。我婚前很少做飯,使用菜刀的機會很少,婚後,不得不學著做家務做飯菜。心中的陰影並沒有因為年紀大時間長而淡化,有時候會異常清晰的想起那時的畫面。我特別慶幸我家的菜刀不快,甚至我十分想它越鈍越好,這樣就更安全,所以對先生提出買一把新菜刀的意見我從沒放在心上。

我的姐姐十八歲就戀愛了,姐姐很漂亮,她的物件是一個秀氣懂事兒的城裡的小夥。後來,我姐姐因為一件事兒被大伯罵的失去了活著的信念,自殺了。

再後來,我大伯的脾氣改好了許多,我大娘總是站在院子裡喊著姐姐的名字發呆,我每次去他們家,大伯就流眼淚,大娘就抱著我的頭哭。每個節假日和過年的時候,我都給他們買禮物買衣服,我想,我姐姐要是活著,也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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