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總是叫父親“爸爸”。可現在總覺得叫父親更適合我現在的心境。父親,我想念您了……
父親是個苦命的人,十六七歲就沒了爸爸。好在爺爺幾年前就給他說好了親事,在爺爺去世後沒多久,爸爸媽媽就結了婚,可是結婚第二天,奶奶就帶著年幼的叔叔嫁給了一個鄉里的老頭。長輩們都勸她說,你先不嫁了,跟兒子兒媳一起,幫他們打理一下家,以後帶帶孫子。可她說還是要找個老頭子好,以後可以自己找口棺材錢。就這樣,家裡就爸爸媽媽兩人,每天在地裡埋頭幹活,早出晚歸,就為了能掙點工分。日子勉強能維持。第二年春天,哥哥出生了,因為要在地裡幹活,家裡也沒有老人,父母親早早就把哥哥送到了外婆家。在那個年代,沒有牛奶,沒有糖果,沒有玩具,8個月的大哥哥送到外婆家的第一天竟然也沒有哭。七五年二哥哥出生了,父母親還是一樣把他送到了外婆家,一直到上小學才接回來。
父親是個不怕吃苦的人。在隊裡幹活的時候,他是生產隊長,總是把噴灑農藥的活往自己身上攬,那時候的噴霧器不好,每次灑農藥回來,後背都被農藥浸溼透了,一直到去世後背尾椎骨處一直有農藥腐蝕過後遺留下來的抓爛的疤痕。分到戶後,他城邊上幹起了苦力活,酷暑的七月中午12到3點這段時間,大部分的人都在家裡午休,可是他為了多賺點錢,頂著烈日,往返於工地間拉建築材料,他的衣裳被汗水浸溼透了,就沒有幹過,有時候,為了能幹活方便些,乾脆把衣服脫掉,光著膀子,任火的太陽炙烤著,晚上回家,那是熱辣辣的一身疼。那時我才幾歲,沒事會幫父親撕肩上的皮。那時候,我說:爸爸,中午休息一下,等太陽落下一點再去唄”。他說:“晚去活都給人幹完了,哪來錢呀!丫頭”。從小我就知道父親特別辛苦,8歲就知道給爸爸媽媽分擔一些家務,比如掃地,煮飯,洗衣服,放牛……還有打酒,爸爸最愛就是飯點喝點小酒了,以前他總是打趣的說:“丫頭,你以後出嫁了,回來的時候什麼都不用買,就給我提點小酒就行了。”我總是咯咯的笑。
父親是個熱心腸的人。有次在村裡草地板上(是個地名)幹活,幹著幹著,突然聽見對面鄉親家傳來哭聲,他一聽不妙,馬上扔下手中的鋤頭,朝鄉親家裡奔去。原來戶主家孫子不知道是生了什麼病,躺著一動不動,已經沒有了意識。全家人沒了主意哭成一團,父親一看,馬上叫他們找來熱水,線和針,也不管是什麼針了,把小孩手指挨個捆住砸針,十個手指都挨個操作擠血,不一會小孩漸漸甦醒過來,大家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還有一次,有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什麼交往,可能聽別人說父親知道治瘡瘡的藥,他在路上跟他說了一嘴,他就說我回去找來給你。不完,他卻找好了藥,親自把藥送到別人家裡,那個人連聲謝謝都沒說,母親都說他傻。他卻只是呵呵的笑說:“舉手之勞” 。
父親是個不怕吃虧的人。叔叔很小就沒了父親,奶奶再嫁沒過多少年,奄奄一息之時,父親把奶奶和叔叔接回家照顧。奶奶去世後,叔叔就跟父母親一起生活。叔叔到了結婚的年齡,娶了媳婦,後來因為某些原因分了家,分家的時候,叔叔只有三分公分,父母親有六分公分,講起來叔叔分田地林地只能分三分之一,但父親說:“他小,兆列(可憐的意思),我們多照顧他點,長兄如父母。”都給叔叔對半分。分山,爸爸不是左右對半分,而是上下對半分,山頂留給自己,山底樹長得好的給叔叔。分田就把距離近的給叔叔,遠的留給自己。母親說:“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我看你是真傻呀!”父親是個不願意麻煩別人的人。很多時候他能自己做的事絕不會麻煩別人。家裡修第一棟磚房的時候,路沒有直接通到家門口,他和母親下午幹完活後就會把磚頭一擔一擔的挑到家裡,那時候通往家裡的小路都是上坡路。有的人空手走都粗氣,可他們就像愚公移山樣,挑了幾個月才把一棟房子的磚挑到家。可是到我姨夫家修房子的時候,他每天踩二十分鐘的腳踏車去幫忙,一連幫了半月的忙,可鄰居都說:“老大大,你天天去幫忙,你修房子你姨佬沒來幫你點忙了。”他說:“身體硬邦能幫就去幫一下嘍,硬要什麼回報是沒。”在父親去世的前一個月,他安排母親,讓她把之前做的紅薯酒和米酒燒出來,到時候你們吃寒飯(是指人去世後辦酒席)可以招待客人。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哭成了淚人。我知道,父親不在,我沒有家了。其實在那個時候我已經出嫁了,母親說她在呢。她不明白父在我心中位置,父親在哪,哪是家。
“對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每每想到父親,我就會心痛,無耐……夢中的他是那麼和藹,或許他從未走遠!
2021年2月24日於父親去世6週年(2015年2月25日14點12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