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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文翠在藥店忙到飛起,婆婆卻來打電話劈頭蓋臉痛罵了她一頓。

前兩日,蓉蓉燒到39°,文翠餵了美林,做了物理降溫,溫度明顯降下來。

這會病情反覆,婆婆嫌照顧麻煩。

她嗷嗷亂叫:“什麼狗屁藥劑師,不如我兒子一個大專生賺錢多就算了,連自己女兒都治不好。”

在店長橫眉豎目的殺傷性眼神裡,文翠硬著頭皮請了假。到家一看,她的頭皮愈加發緊得厲害。

大姑姐的兒子嚕嚕拿手槍噴溼了蓉蓉,婆婆也沒幫著換衣服,只一味罵當媽的沒用,連帶孩子也弱不禁風。

文翠拼命咬緊下唇,大人都知道淋了雨要洗熱水澡,再喝碗濃濃的薑湯。婆婆卻由得蓉蓉穿著溼漉漉的衣服到陽臺吹風,病情不反覆才怪。

但她不能發飆,人在屋簷下低頭是俗世定律,更是人間真實。

婆婆發洩一通後,帶嚕嚕出門吃奧爾良烤翅。文翠急忙用毛巾包住女兒,弄來熱水給她洗澡。

蓉蓉乖巧地玩著會游泳的小鴨子,櫻桃小嘴透著濃濃的鼻塞音:“媽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生病的。”

文翠心酸,幼兒園的小小姑娘已然明白媽媽的艱難處境。

世態炎涼的惡意符咒,將她鎖在婚姻的樊籠裡。

02

文翠家境不好,弟弟得了脆骨症,像玻璃人似的碰到容易骨折,費錢不說,吃了很多藥也不管用。

受家庭影響,文翠大學讀完藥劑學後,無力繼續考研。沒有門路,她進不去醫院或者臨床藥學室,只好到私立藥店工作。

文翠性格內向,不善於跟客戶打交道。

那天,店裡來了個蠻不講理的老太太,錯過了排隊領雞蛋的機會,非纏著她到超市買。

文翠被扯得一個趔趄向前撲,老太太沒站穩摔倒在地,拼命大喊:“藥店打死人了。”

來買感冒藥的陳有豪挺身而出,指著監控說有物證人證,明明是老太太自己摔倒的,不能賴上別人。

英雄救美的故事有點俗套,但陳有豪被眼前秀氣的五官打動,文翠腮前漾起一圈桃紅,兩人繼而交往。

陳有豪家在本地,親媽對外來媳婦十分瞧不上,故意使絆子為難。男人心動時,如珠如寶護在身後,文翠愛得暈頭轉向嫁了。

但愛情沒能撐多長時間。婚後文翠和婆婆一起住,婆婆強勢彪悍拿捏兒子工資。柴米油鹽掰扯不清,戰火越燒越猛。

婆媳之爭,讓陳有豪退避三舍,他經常借加班躲到外頭。等到離異的大姑姐帶兒子住回來,文翠的處境更加艱難。

大姑姐開了家服裝店,婆婆一天到晚樂呵呵送飯帶娃,拖地洗碗擦窗的事兒全丟給文翠。

母女倆站在統一戰線:當兒媳的既然賺不到大錢,那得把家務管好,孩子帶好,再把他們服侍好。

文翠想搬出去,但陳有豪不願意,她又有什麼資本呢?

03

文翠哄女兒吃完藥睡覺,大姑姐和婆婆回來了。

大姑姐斤斤計較小心眼,成天算計弟媳的勞動力。

她板著圓鼓鼓的臉,塗著果醬紅的大嘴巴一張一合:“哎喲,有人在家連飯也不做一下,比冬天的蛇還懶啊!”

婆婆跟著附和,語調陰陽怪氣:“可不是,光知道吃喝管個屁用。”

文翠氣得咬牙,她雖工資不高,但每個月有給伙食費婆婆。

可婆婆偏心成啥樣,她霸道地對陳有豪說:“你姐一個人帶嚕嚕不容易,回來自己家別談什麼家用。”

她花著文翠給的錢,把兩隻雞腿全給嚕嚕,而蓉蓉碗裡只有一隻瘦瘦的雞翅尖,以及中午吃剩的土豆片。

文翠沒力氣吵,憋著一肚子委屈回房間。

等陳有豪回來,文翠氣呼呼地說:“嚕嚕把蓉蓉弄生病了,你媽懶得照顧,還要我管全家吃喝……”

話沒說完,陳有豪不耐煩地側過身去:“有本事自己買房出去住,一天天像個長舌婦抱怨,煩都煩死了。”

心酸淚汩汩冒出,以前文翠只想找個男人遮風擋雨,結婚後才發現,人生最大的風雨是男人帶來的。

文翠仰面望著天花板,肚子餓得實在難受,終於忍不住起身煮麵。

到了客廳一看,餐桌亂糟糟的,碗筷亂七八糟擺著。沒吃完的茄子黑糊糊晾在餐碟裡,夾漏的青菜大喇喇躺在桌面,凳角還有嚕嚕亂扔的橘子皮。

文翠深恨自己工資太低,顧慮要不到女兒撫養權,更擔心找不到工作的弟弟無人關照。凡此總總,讓她不敢離婚。

可人生路還有那麼長,剩下的日子怎麼熬?

04

為了照顧蓉蓉,文翠幾乎一夜未睡。

次日一早,陳有豪將她從混沌中喊醒:“快別睡了,媽嚷著肚子疼,趕緊看看。”

文翠神情複雜,嘴裡咕噥,婆婆一向瞧不上她的“醫術”,要是她擅作主張配藥,沒準還會被倒打一耙。

把婆婆送到醫院,醫生檢查完說是盲腸炎,需要住院治療。

大姑姐說請護工不夠細心,她的服裝店要人看著,陳有豪的工作更重要,讓文翠請假照顧。

文翠急了,她的工資雖不高,但好歹有份收入讓她不必完全依仗婆家,不然連給女兒買個千層芒果蛋糕都得朝人伸手。

再說,店長早對她不滿,請長假說不定會出么蛾子。

陳有豪抱怨:“我一大老爺們兒,留在醫院能幹啥?”

說完,他接了電話匆忙走人,大姑姐見狀趁機道:“你比我們更懂護理,大不了我接兒子時順便把你女兒帶上。”

文翠迫不得已留下,端屎端尿照顧。

婆婆像老佛爺可勁使喚,一會喝水嫌太燙,一會覺得枕頭太高要拿開。

憋屈了幾天回藥店,店長果然動手了,以請假太多為由將文翠辭退。

文翠難受,但心裡也明白,她拒絕為了高提成把不合適的藥推薦給客戶,早讓店長看不順眼。

但沒了工作,她拿什麼當生存的底氣?她連給弟弟偷偷買點藥補貼都不行了。

05

糟心事挨個上門報到,婆婆出院後不久,文翠弟弟也出事了。他出門找工作途中被電單車撞到,肇事者不知所蹤。

文翠的眼淚飛流直下,弟弟的骨質原本比一般人差,受傷後痊癒的可能性更弱了。

孃家媽心急如焚。家裡這些年為了給弟弟治病,壓根就沒積蓄。

陳有豪的錢全都上交親媽,文翠只好咬咬牙找婆婆,低聲下氣開口借錢。

是借,不是要,並且答應以後跟利息一起還。

婆婆白眼翻個不停,哼哼唧唧說文翠弟的病是個無底洞,借錢的口子一旦撕開,怕是沒完沒了。

大姑姐插嘴:“你是出嫁女兒,孃家的事,你管那麼多幹嘛?”

文翠忍無可忍:“蓉蓉她姑,你也是嫁出去的女兒,那為什麼要管婆婆跟我的事呢?”

溫順羔羊一旦反抗,必遭牧羊犬的獠牙襲擊。

母女倆你一言,我一語攻擊,還說陳家的錢想花在哪是她們的事,一個外人管不著。

文翠氣得唇色發黑,但比死寂更可怕的,是陳有豪的漠然。他連半句話也沒幫妻子說,專注地坐在一旁打遊戲。

對喪偶式婚姻的絕望,讓文翠的心一寸寸寒冷下來,眼淚隨即戛然而止。

因為她不堅強,誰來幫她?

後來沒辦法,文翠帶上女兒回了孃家,同媽媽商量,把家裡的房子賣了給弟弟治病。

陳有豪半個電話沒打過,倒是大姑姐極為不滿,問她是不是不打算回這個家。

文翠心裡門兒清,男人至死是少年,陳有豪享受著耳根清淨的日子,還不用管女兒吃喝拉撒。

婆婆手術後體弱,帶不動屁股長彈簧的外孫,活兒全壓到大姑姐頭上,有人不滿了呢!

文翠無需權衡,與其回去當無償保姆,不如帶女兒留下,陪親媽租房一同照顧弟弟。

06

別無所長的文翠,找回老本行到藥店工作。

實心眼的她,到了新地方原則依舊不變。見到老人來買藥,文翠主動推薦醫保卡能刷的藥品,仔細用圖文標上吃藥時間和服用方式。

藥店是店長本人的,他名下有好幾家連鎖藥店,十分欣賞文翠做事的態度,認為只有真心為客戶著想,才能留住客戶忠誠的心。

在店長鼓勵下,文翠翻起從前的藥理書,天天苦學到半夜。媽媽笑她彷彿回到高考前夕,渾身冒著一股拼勁。

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肩頭的壓力指望不上老公,只能靠自己扛。

她克服與人交往的恐懼,結合病人體質,積極提供合理的健康方案,漸漸把口碑打出去。

忙成陀螺之餘,文翠還了藥師資格證。

找她買藥的人日益增多,收到的提成讓錢包鼓起來。文翠滿心歡喜地規劃,以後要給媽媽買一間房子,給弟弟租個鋪面做點小生意。

07

陳有豪終於打電話來了,為的是讓她寄錢寄藥回去。

文翠反問:“憑什麼?”

“我媽高血壓又犯了,以前她的藥是你買的,可不能斷。”

文翠不想理他,男人不圖老婆的身體,說明在外頭吃得飽飽的。

婆婆以為她不知情,破天荒用和善的語氣勸道:“哪有夫妻長時間分居的,回來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文翠懶得再聽,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錢是一個女人的底氣,當陳家人討伐她不肯回婆家時,文翠提出離婚。

婆婆見她油米不進,跋扈罵道:“離婚可以,但你一分錢拿不到,蓉蓉也必須留在陳家。”

陳有豪積極補充:“當初你偷偷補貼你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文翠牙關發酸:“我給弟弟買藥不假,但我長期給你媽你姐拿各種藥,你怎麼不說?”

“你嫁進來了就是陳家人,錢自然也是我們家的。”

文翠不願跟蠻不講理的人溝通,見他們拿蓉蓉的撫養權威脅要錢,她索性豁出去。

“你們要養孩子也行,反正小時候誰帶誰親,長大後誰有錢誰親。”

觸及根本利益,陳有豪猶豫了,婆婆面色陰晴不定,過了半晌她說,反正不是兒子,到時娶一個新老婆再生。

離婚後,文翠酣暢淋漓大哭一場。

愛的開始是一個眼色,愛到最後是無盡傷痕。

要是她敢早點豁出去多好,拼命掙錢掙脫桎梏,也不至於受這麼久的苦!

08

文翠活得更加鬥志昂揚。她把自己拾掇得體面乾淨,以最好狀態迎接四方來客。

工作到第二年,大老闆把她提成店長,並對其他分店的人進行培訓,收入蹭蹭蹭往上漲。

文翠每日研究養顏湯,四物湯,將面板喝得水水潤潤,順帶租了個鋪面讓媽媽和弟弟開糖水鋪,生意逐日好起來。

脫胎換骨後,文翠看起來比頭一次結婚還要迷人。

來看病的老太太得知她名花無主,紛紛幫自家大侄子大外甥打聽。

蓉蓉上三年級時,文翠遇到一個離異男人。

他是公司副總,平時工作太忙無暇顧及身體,文翠受他母親高老太之邀幫著調理身體。兩人一來二去發現挺聊得來,在老母親的撮合下,矜持的雙方湊成一對。

男人同樣經歷過妻子背叛,合作伙伴的陷害,對心如暖陽的文翠很是喜愛。他出錢讓蓉蓉讀更好的學校,尋找好醫生給文翠弟弟治療。

兩人牽手走在花徑中,契合的靈魂給人帶來新生的曼妙,滋生與子偕老的觸動。

再婚前夕,陳有豪冒著大雨,灰溜溜找上門求復婚。他親媽中風病倒,姐姐只顧管自家兒子,家裡沒了幹雜活的女主人亂成一團糟。

陳有豪神色憔悴,鬍子拉渣,把當年海誓山盟的那套搬出來重講一遍。

文翠不為所動,在她最需要支援的時候,他懶得在三個女人中間斡旋,認為能糊弄一天是一天。

直到命運的灰落到頭頂,他才理解文翠的不易。但有什麼用,時間之河永遠不可能回頭了。

文翠在跌到谷底那一刻已明白,人心易變,容顏易老,哪怕血肉交融的丈夫也不可靠,唯一的救贖是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大雨初歇,天空露出大片湛藍,沁人的丁香鑽進鼻尖,不知何時治癒一顆曾被傷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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