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博（化名）和秦淑媛戀愛了，儘管趙家死活不同意，他們還是愛得如膠似漆。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裡，他們結婚了，儘管趙家父母根本不承認，他們還是領了證，舉行了沒有父母參加的簡單卻甜蜜的婚禮。

秦淑媛是個好女孩，溫柔又甜美，勤快又善解人意。不笑不說話，一笑就露出兩個可愛的小虎牙。趙家爸媽本來是特別相中了淑媛的，可是當趙文博支支吾吾地向父母坦白了淑媛有很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的時候，兩個老人馬上就把頭搖得象撥浪鼓一樣了。開什麼玩笑！有這病，根本不敢生孩子呀！

奈何趙文博已經深陷其中，寧可被爹孃趕出家門，也是非淑媛不娶，最後，兩個人到底還是走到了一起。婚後，兩個人租了一間四十幾平米的樓房，過起了甜蜜的小日子。那兩年，每次見到他們，都能看到他們十指緊扣，眼睛裡的愛濃得要溢位來。

女兒四歲那年有一次感冒發燒，我帶女兒去醫院時遇到了他們。秦淑媛挺著大約有五六個月的孕肚，趙文博小心翼翼地扶著她。淑媛不是有心臟病嗎？我疑惑地問她，“怎麼樣？身體好啦？”淑媛笑得很勉強，虛弱地說:“沒有，賭一把。我想給他生個孩子。”“太危險了！”“沒關係。我們肯定能行。即使真不行，和他有個孩子，我這輩子也值了。”我還想說什麼，醫生叫我了，我匆匆告別離去。沒想到，這竟是我最後一次見她！

幾年後的一天早晨，我送女兒去上學，路上看見一家賣油條豆腐腦的早點攤生意火爆。時間還早，我們孃兒倆就決定來這家嚐嚐。人太多了，只能拼桌，我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卻聽得桌子對面有人喚我:“譚姐！”

我看了半天才認出是他！天啊！他又黑又瘦，鬍子拉碴，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一身皺巴巴的衣服。原來的帥小夥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他懷裡抱著個兩三歲的小男孩，小臉兒花裡胡哨，衣服又小又緊前胸袖子還黑油亮，小手髒兮兮的，正抓著油條往嘴裡塞。我問他，“媛媛呢？”“沒了，”趙文博一下子泛起了淚花，“沒等生，她就不行了。這小傢伙是剖出來的。”我心裡一陣難受，問，“叫什麼名字？”“趙思源。”（化名）思源，思媛。他還在唸著她。看著趙文博手忙腳亂地喂小思源豆腐腦，我心裡很不是滋味。一個男人又當爹又當媽，又上班又帶娃，不容易！小思源從小沒有媽媽，跟爸爸一樣蓬頭垢面的，真可憐！衣服都不合適……對了！別的我無能為力，姐姐經濟條件寬裕，給小外甥買的衣服都不便宜，小孩子又長得快，很多衣服沒穿幾次就小了。小外甥和我女兒一般大，他穿小了的衣服，我拿來給小思源，也算是幫個小忙吧！從那以後，每次我來送衣服，小思源都高興得合不攏嘴，拉著我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那兩顆可愛的小虎牙象極了他的媽媽。這樣一直到思源上了五年級，趙文博再婚有人照顧思源了我才不再去了。女方離異，帶著一個五歲的女兒，同樣是做母親的，我想，她一定會心疼這個用母親的生命換來的孩子。

昨天，思源給我打電話要來跟我道別。原來，他已經上了初一，是本地的中學，馬上要開學了，爸爸和繼母給他辦了轉學，去本市另一個小縣城的初中去住校。“為什麼？”我問。“我總是做錯事，爸爸和阿姨經常因為我吵架。”兩年多不見，思源長高了，變瘦了，沉悶著問一句答一句，不象個快樂的小麻雀了。“你不聽話了？要聽爸爸和阿姨的話呀！”我盯著他，想看他笑著說話，想看他可愛的小虎牙。可他只是低著頭，咬著自己的嘴唇。我忽然打了一個寒戰，想起了看過的許多真實的故事，手都不由得抖起來，急忙擼起他的袖子，又掀開他的上衣看他的後背。心好慌！好害怕！還好，還好，沒有，什麼都沒有。我長吁一口氣。“你想去嗎？不想去，我去跟你爸爸說。”我有點生氣了，不知怎麼就想起了SN和MHM的那個女兒。“不用說，譚阿姨，我想去。我去了，爸爸也不用太為難。”我想了想，問他，“那你準備好行李了嗎？都準備了什麼？”“被褥學校發，別的沒啥準備的。”

我的眼晴忽然就酸酸的，想起了女兒因為疫情住校時我的千般不捨、萬般叮嚀和一次次的上街採購，唯恐漏買了什麼。而思源……帶著小思源，我給他買了暖壺、水杯、洗漱用品等等，又給他買了些水果零食。還想買兩套內衣讓他換洗，他死活不要，“譚阿姨，別買了，我怕，我怕阿姨罵！”

送他回去的時候，他坐在我的電動車後座上，輕輕摟住我的腰，把臉貼在我的後背上。我一動也不敢動，怕驚擾了孩子或許有一點點喜歡和留戀的這份溫情。秦淑媛啊秦淑媛！這是你用生命換來的寶貝呀！你不在了，可還有誰把他當作寶貝！他才十三歲！就背起了離家的行囊！自以為偉大的傻女人啊！自以為無憾的傻女人！如果世間真的有靈魂，不知你是否會流淚！是否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