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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映山紅開了一年又一年,田裡的稻穀割了一茬又一茬,小河裡的水了流走了,又一汪泉水到來。拿著幾元錢的工資,和孩子們快樂地學習,樓芳已經捨不得她的這份工作了。孩子們也離不開她,校長乾脆讓她長期代課。樓芳的心激動得不知道怎麼形容才好,她找到好朋友雷紅,雷紅也替她高興。但馬上一絲憂鬱爬上心頭,她的媽媽已經給她找好了男人,比她大好多歲,她稱他為“老男人”。不是那老男人不好,而是她還沒做好嫁人的準備,她做得好多夢還沒實現。她只好想找樓芳商量。

“既然你媽媽和爸爸同意了,你也沒辦法,你的生活逃不出這連綿起伏的大山的。”樓芳安慰著她。

“我才十八歲呢,才不想嫁人呢。”雷紅怒著嘴巴說。

跟樓芳在一起,她也學到了很多東西,她只讀過兩年書,就輟學了,是樓芳的好學帶動了她,她也學會了在空閒的時間坐下來看會兒簡單一點,還帶著拼音的小人書。

樓芳沉默了好長時間:“父母的話總要聽的,又不是結了婚,就不能做其它事情了,再說你還是在這裡生活。”

因為她要嫁的男人也在這個村。雷紅把長辮子在手裡使勁地絞著。

雷紅就見了老男人一次面,就定了。出嫁那天,她一定要樓芳陪著,要不她不去的。日子是挑選的,不能改的,樓芳只有請假去參加了。本來學校老師就少,學生放假是不可能的,樓芳帶著學生一起去,反正離學校很近。小孩子們可樂開了花,使雷紅的婚禮更熱鬧了,反而忘記了自己將為人婦。做了別人的媳婦,總沒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女快樂。洗衣服,燒飯,去地裡種田,一樣都不少。她是勞動力,還要去掙工分。女孩子一但變成女人,那過去帶著美好憧憬的時光就再也不能找回來了。雖然她還時常在閒暇的時候到樓芳住的學校裡玩,但從思想上似乎有了一點感覺不到的隔閡,是那麼讓人難以接受。特別是她小孩生出來後,短短一年時間不到,變化咋那麼大?

樓芳還是一個清純無暇的大姑娘,她的心全部撲在了學生的身上。

校長碰到總會說一句:“小樓啊,好好幹,會有出息的,有機會派你出去學習。”

這句話是樓芳像吃了定心丸似的,更是把工作當作自己的命。校長已經這麼稱呼習慣了,也不怎麼叫她的名字了。樓芳慢慢地跟著學生一起學習,她也經常請教其他老師,再加上刻苦,她自身的教學素質提高了很多。也讓校長重新計劃他的決策,學校雖小,但要五臟俱全,學校財會的位置給她留著。學生勤學勞動換來的糧食要上交國家的,學校那點經費真是少得可憐,但也要有管。樓芳沒有怨言,只有熱情,她反正有的是時間,姐姐家裡的孩子大起來,她有時也幫忙管一下學習,其它時候,她可以把無悔的青春奉獻給這些山裡的孩子了。

這一干就是十多年,她已經是27歲的老姑娘了,村子裡的變化也大了,每家都分到了一塊塊責任田,每戶人家都心甘情願地在自己家裡的田地裡辛苦地勞作。讀書的孩子增多了,責任也大了。山裡的天氣變化也大,特別是夏天的暴雨多,稍微一來,只要有溝的地方都是水盈盈的。上學、放學回家就成了問題,

“大衛,把這個一年紀的小朋友背過。”樓芳大聲招呼著大一點的學生照顧低年紀的學生。

樓芳自己的背上已經有一個了。這裡的小河,水多的時候,水流也比較湍急,一不小心,有被沖走的危險。樓芳每天把校當家,姐姐家裡也不大去了,她的生活除了孩子還是孩子。雷紅已經生了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女孩像媽媽,白皙的面板,圓圓的臉蛋,眼睛稍微上翹,不漂亮但迷人。兒子高高瘦瘦的,像父親。

說起雷紅的老男人,一點也不像山裡人,從結婚後,沒有一天身體讓人放心的,體格差得要命,農村不大吃西藥,她家裡經常飄著中藥的香味。是癆病。他本來比雷紅大好幾歲,父母之命又難違抗,現在她只有扛起家裡的大部分農活,老男人守在家裡做一些輕鬆的生活。沒見身體好起來,咳嗽越來越嚴重,她不願意到醫院裡去看病,就像離開大山就不能回來似的。

“我這病恐怕是好不起來了,你們也不用勸我了,該怎麼做我知道的。”老男人喘氣都來不及,還要動脾氣。雷紅的勸說不起一點作用。樓芳也三天兩頭去她家勸他:

“現在條件好了,去城裡看病不會就花點錢?再說你在家裡是大勞力,少了你支撐,那家還是家嗎?”樓芳帶著對他的責怪,像發炮彈似的擲向老男人。

她是可憐雷紅,這麼年輕,歲月的滄桑已經掛滿了臉龐。粗糙的雙手已經不是女人的了,和她年紀相仿的雷紅怎麼會這麼命苦,她在心裡想。

終於在一個假期,樓芳帶著雷紅和老男人去省城看病了。樓芳自從來到這裡,很少走出連綿不斷的大山。剛來時她老是想著回家,家裡的姊妹太多,母親也顧不上她,說實在話,樓芳想到母親已經不認她了。還好,她在這裡有一份自己喜歡的職業,要不她怎麼會受得了這寂寞的山裡。外面的世界她還是比雷紅見得多一點,到城裡找醫院也是她方便。村裡的赤腳醫生總給老男人吃幾片甘草片,還有麻黃鹼片,其它什麼藥也沒吃。醫生給了做了什麼光透視,情況很不好,但具體醫生也沒說什麼,

“你這樣的病還是回家裡休息好,也不用再來城裡看了,赤腳醫生給你開點藥吃吃就可以了,來回跑花錢也沒意思。”醫生板著個面孔告訴樓芳。

雷紅像在霧裡看雲,怎麼都聽不清楚。她問樓芳醫生怎麼說。

樓芳說:“她太缺少營養,多給他補補身子吧。”

樓芳還能說什麼,她只是擔心他的兩個年紀還小的孩子。女兒很懂事,但讀書很差,她已經在給她單獨補課,還是跟不上。兒子是好學,但也貪玩,男孩子的發育都晚些,都是看後勁怎麼樣,不能說他現在讀書不好就不好。這些她跟雷紅說不清楚的。有時雷紅問孩子的學習情況時,她就告訴她:“你不用太擔心,我會幫你管著的。”

五月的太陽已經熱起來了,照在身上像火烤一樣,教室裡還是辦公室裡,沒有電扇,只有老師手裡的一把扇子,學生都是用紙摺疊的扇子,扇在臉上還是一陣清涼的風。這個破地方冬天是可以讓學生上山砍柴的,一簇簇的火苗開在辦公室裡。說辦公室,也就是一間用土胚牆的草房子天氣熱就沒辦法了。不過學生倒是很有感情的,看老師在改作業,就會主動拿起芭蕉扇來給老師扇風。樓芳有時想,要是這些孩子都是自己的那該多好啊。她可以一輩子不結婚,說起找物件,她是在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毛病,這麼大的年紀,她沒想到要找物件。連快退休的校長也替她著急了:

“樓芳在這裡有沒有遇到合適的小夥子,要不幫你介紹一個?”

“我還不急呢,再等大一點吧。”樓芳帶著羞氣說。

這麼大年齡的姑娘在這個村子裡可是數一數二的。

這樣的話題一出來,姐姐也替擔憂起來:“芳,你到底怎麼考慮,你可不能隱瞞,要說實話的。”姐夫不在家,姐姐要幹得活夠多了,樓芳不想讓姐姐替她擔心。就說:“等我想好了,就告訴你。”

一屆學生又一屆學生,樓芳不知道自己已經送了多少屆學生,但每一次,學生要離開學校去讀初中或回村子裡務農的時候,她就會有一次陣痛。雖然那些孩子沒有離開她的視線,但她看著自己經過汗水換來的成績,她是在自己的心裡有一份感動。感謝誰呢?是老校長,是充滿愛心的姐姐,還是經常陪伴她的雷紅?無論是誰,已經不重要了,要緊的是她已經離不開教書這份職業。她已經在教書中體會到她的人生樂趣,體會到育人的苦與甜。

在星期天的時候,學校裡空蕩蕩的,樓芳就會一個人跑到山坡上,望著滿是綠眼的稻田,她可以把字腦子裡隱藏的秘密徹底地從頭到尾想上一遍。手裡的毛線針不時地往手上戳。這是雷紅教她的,她已經會打很多的花樣了。

“小樓啊,有一個要到大省城去進修的機會,你去不去?說實在的話,真捨不得你走。”校長小跑來告訴她訊息的,一邊說話,一邊喘著粗氣。

“樓芳的大眼睛更大了:“什麼,要我去進修,真的?上面有檔案嗎?”

這是一個依靠指令的年代,什麼都要有檔案,樓芳的問話也是有道理的。

“當然有的,在我辦公室裡,你可以去看。“校長有點急了,說話差點打結巴。

時間太快了,暑假要正式放假了,山裡的孩子就是好,放了春假,還有暑假,春假是繁忙的,要幫父母做好多少事情,暑假就不一樣了,這麼熱的天氣,可以到河裡游泳,抓魚,可以和小夥伴一起到山上砍柴,摘野果。可今年的暑假不一樣,他們喜歡的樓芳老師要去山外面了,說是一年的時間,對孩子來說,像是他們的半個媽媽,哪怕離開大山一會,他們也會仰起小腦袋想上半天。

“樓老師,我還給你砍柴,你就不要去了。”

“老師,你還沒給我補習完功課,你不要去了。”

“老師,你不喜歡大山嗎?”

“……”

樓芳的眼淚被問出來了,樓芳的心被問累了,孩子,孩子晶瑩剔透的心靈,是那麼讓人心軟。樓芳曾猶豫過,可她覺得自己學習要緊,等回來,她就不再離開這群大山的孩子。其實經過這麼多年的生活磨練,樓芳已經是完全的一個山裡的女孩。雖然年齡在增長,可她的心卻還是那麼純。帶著山裡人的羞怯、淳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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