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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末的北方邊陲,小草綻綠,原野上正開著五顏六色的野花。晌午過後,東昇村的李春豔,揮鞭趕著羊群往河邊一片大樹下而來。一來給羊飲水,二來可在樹下歇息一會兒,太陽午間猛然熱乎乎的。她今年19了,因為家中她是老大,身下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為了讓兩個弟弟上學,上完五年,她就隨父親下地幹活了。東昇村一口人一垧地,再怎麼使勁也難出來多少錢,弟妹們還要上學用錢,父親會一點瓦工,有活村裡村外幹一點,她放著一群羊。

正在羊飲水的當口,她聽到壩上傳來哇啊哇啊似嬰兒的哭聲。她循聲望去,沒看到人,是羊下了羔子?不是,她知道最近沒有要下崽的母羊。正疑惑間,哇啊哇啊的哭聲又一陣陣傳來,她急匆匆小跑過去看個究竟。路邊樹下一團小花被包著個女嬰兒,蹬著小腿哭個不停,臍帶還有些溼溼的。她立刻抱在懷裡,向四周大喊:“有人嗎?!誰家小孩放這了?!”除了遠處的幾聲鳥鳴,沒聽到任何迴應。孩子被抱在懷裡竟止住了哭聲,甜甜地睡著了。她慌慌地抱著孩子,趕上羊群回家,媽媽幫著給孩子洗了澡,又餵了幾口羊奶,從此家裡又添了一位新成員。

村裡村外問個遍,誰也不知道是誰家的,春豔只想著能找到孩子的親生父母,交給他們,可一晃兩年多也沒音訊。孩子從蹣跚學步到咿呀學語,不離開春豔,都是她一手帶著。只要天不冷,她放羊也背上孩子,孩子成天圍著她媽媽媽媽的叫。可一個姑娘家,戀愛沒談一天,卻成天懷裡抱著孩子喊媽媽,這算哪門子事?春豔媽說,找個好人家送人吧,你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呀!一個大姑娘帶個孩子算咋回事呀。春豔呢,認準了一條:除非找到了孩子的爹媽,別人誰也不送。要嫁就帶著孩子一起嫁,要不寧可與孩子過上一輩子!後來有兩個提媒的,對姑娘本人都十分中意,只是說起孩子的事,便不了了之了。礙於這事,春豔媽悄悄託城裡的一個親戚打聽,終於找到了一戶要收養孩子的夫婦。也沒和春豔打招呼,趁她不在家的空兒,悄悄送走了。不料春豔回來不見了孩子,呼天搶地,不依不饒,哭得如個淚人似的。活也不幹了,躺在炕上,任憑媽媽怎麼勸也無濟於事,第三天頭上餓得頭暈虛脫,話也說不出來了。當媽的一看拗不過倔強的姑娘,又去城裡好說歹說把送出去的孩兒抱回來。後來不知從哪傳出的怪話,說孩子就是春豔自己生的,氣得春豔媽街上罵了好幾通,春豔卻不在乎這些,一有空抱著孩子咯咯的說笑,比親孃倆還親。

縣上有位搞宣傳的幹事,來村上偶然知道了這件事,細緻瞭解後寫了篇廣播稿《一位特殊的“未婚媽媽”》,在省廣播臺播了出去,引起了不小的反響。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聽廣播的還不算少數。在農學院即將畢業的劉廣勤聽到後,深深被報道中李春豔的事蹟吸引了,青春少女為了一個孩子,寧可犧牲個人幸福也在所不惜,著實為她的純樸善良打動。廣播中劉春豔家離他家三百多里地,暑假沒直接回家,一路打聽來到了李春豔家一看究竟。李春豔連連說,可別說我的事了,擱了誰碰上也得抱回家呀,咋說也是一條命呢。劉廣勤說,我不是記者,是個學生,想來看看有沒有啥需要幫助的。春豔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謝謝了,沒什麼,我自己做的決定自己負責就是了。旁邊的鄉親對著劉廣勤打趣道,你在城裡認得人多,幫我們春豔找個物件唄!事你也知道了,春豔這姑娘為人槓槓的,就是心眼好。李廣勤面露尷尬,倒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東北的民風就這樣,陌生人見面,幾句話一嘮,都跟老朋友似的,啥都敢說。

劉廣勤畢業分到了家鄉的畜牧站上班,工作之餘,李春豔和她身邊的孩子總縈繞在心頭。雖然與她只匆匆見過一面,那青春陽光、快人快語的樣子總也忘不了。他的家在村上,前幾天回家,母親旁擊側敲摧起了物件的事,說也上班兩年了,該考慮找個物件了。他自己也不是不想找,無奈還沒有哪個女生對自己感興趣。原因其實很簡單,除貌相平平,個子尤其不打眼,一個男人還不到一米六,最要命的是家裡窮,爹媽患著殘疾幹不了重活,只有個妹妹在家支撐著,自己上學那陣每月發的助學金都捨不得全花完,還得省出幾塊拿家來,哪個姑娘吃錯藥了跟他近乎?

他思來想去,給李春豔寫去了信,表達了愛慕之情。細述了家境過往,對她為孩子付出真情的愛,大為感佩,願與她攜手創造美好生活,把孩子養大成人云雲,言辭不乏懇切。可一個月過去了,竟如石沉大海。他不氣餒,又寫了幾封,意思都是一樣的。正在懷疑收沒收到的時候,李春豔來信了。他激動著拆開,一看卻是說了一大堆不同意的理由,如劈頭澆了一盆涼水。信是用鉛筆寫在一頁田字方格的紙上,象個小學生的作業。大意是我配不上你,沒文化,你是上班的,我是個農民,我還要養這孩子…總之是不可能的。春豔剛收到信時,媽媽倒敲起了邊鼓,只要他是真心對你和孩子好,矮點,醜點不打緊,男人幾個靠長相,何況人家還上班有文化,離咱家也不是太遠。在農村,家有二十七八的姑娘,爹媽幾個不急?

一看李春豔這邊仍沒嫁人,劉廣勤便鐵了心追求起來,來來回回去她家好幾趟。每次去都不忘給孩子老人帶一點小禮物。一來二去,全家大小漸漸生了好感。就這樣,兩個人走到了一起,第二年他們有了自己的兒子。開始鄉鄰還對春豔帶著孩子指指戳戳,隨著兒子出生,一家四口人其樂融融的日子,那些飛短流長的閒話也都聽不到了。

轉眼到了九十年代,李廣勤單位來了新政策,鼓勵有意願的員工停薪留職,創辦服務實體,他成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利用優惠貸款,又憑同學擔保賒購了部分儀器與藥材,幹起了畜牧服務,由於他態度熱情,上門服務,又能靈活變通,深受百姓歡迎。幾年下來,不但站穩了腳根,腰包也鼓脹起來。在鎮上第一個買了車,去縣裡置了房,並搬到縣裡開起了獸醫院,他越來越忙了,鎮上的家回的越來越少了。他好象剛找到了生活的感覺,彷彿一切都在向他微笑招手,他再也感覺不到矬了,因為那些高他半截的人見了他也會衝他微笑點頭,打招呼。

春豔有次與一個姐妹閒聊,人家半真半假地跟她說,把你家那口子看好了,我聽說他不老實呢,因為有人看到他與一個離婚的女同學在另一個城市勾肩搭背;她也在車上發現過有女人的用品。她當面問過李廣勤,李廣勤只告訴她,別多想,他會對一家人負責的。到底有沒有與女人扯不清的事呢?始終得不到確定的答案。假如他真和別的女人有了亂七八糟的事,我還和他過麼?離婚了兩個孩子咋辦?他還會管麼?一想起這些,象一團理不清的亂麻,常常折騰的夜不能寐。她甚至懷念起剛結婚那些年的日子,雖說花錢緊巴,可心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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