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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認識趙晨光那天,是周宛第一天上班。

她在一家新開的ktv做吧檯上女招待,上崗前,領班說,每個人一個班最少得完成兩個會員充值,完不成的自動離職。

她推薦的第一個人,就是趙晨光。

周宛打量了他一番,三十出頭的一個居家型普通男人,也沒抱希望,只是硬著頭皮背課文似的把那些優惠活動說了一遍。

沒想到,趙晨光忽然問她:“你說我辦哪個合適?”

周宛的眼倏地一下亮了,像落進了滿天的星。

結果是,趙晨光充了個5000的金鑽卡,周宛激動得臉頰酡紅,像喝醉了酒,嘴角的笑藏也藏不住。

趙晨光也看出了她的高興,笑著說,不就充個會員嗎?就這麼開心。

周宛抿起嘴笑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她的聲音軟軟的,說他幫她解決了大難題,這個月都不用發愁業績了。

她說著話,眼裡有柔柔的光,趙晨光看了一眼,覺得挺好看。

趙晨光也沒再說什麼,他是做工程的,公司不大不小,平時要裝孫子的地方實在太多,所以,工作煩了累了時他總喜歡到ktv嚎兩嗓子,辦個卡也無所謂。

唱完離開的時候,周宛去送他,等車時她站在他身旁,她個子矮了他一個頭,恍然間,趙晨光似乎聞到她頭髮上有類似於梔子的清香。

周宛抬頭對他笑,他心裡一緊,鼻尖的花香似乎更濃烈了。

02

年底,趙晨光的應酬多起來,經常光顧周宛的ktv。

周宛只上夜班,隔天一倒,他去時如果碰巧周宛也在,兩個人便會隔著吧檯聊幾句天。

周宛27,有過一次婚姻,比趙晨光小了5歲,經歷資歷都不在同一個層次上,又是那樣燈紅酒綠喧鬧的環境,能說的都是些尋常又尋常的話,但趙晨光就是沒來由地喜歡聽周宛說話,喜歡看她眼裡星星點點的光,哪怕是中午吃了一碗五塊錢的刀削麵,從周宛嘴裡說出來,都很有意思。

減壓的方式多種多樣,聽別人說話大概也是一種,每次見過周宛回去,趙晨光能輕鬆好幾天。

後來,他又帶著幾個朋友去辦卡。

為了感激他,趙晨光每次一去,周宛都忙前忙後地全力關照,茶水果盤親自洗親自切,堆得滿滿的。

知道他來ktv一定是喝酒應酬過的,她就用那種燜粥的杯子,給他燜一杯小米粥,然後大大方方地從吧檯上遞給他。她是山西人,小米是家鄉寄來的,有種特殊的香。

她燜得多,趙晨光喝不了,她就打包好讓他帶回去當第二天的早餐,她知道他是離了婚一個人單過,吃得比較隨意。

趙晨光有時想約她,卻又在她黑白分明的眼裡敗下陣來,他在心裡罵自己,什麼大風大浪,什麼女人沒見過,怎麼到了這個年紀,反而畏手畏腳起來。

感情的事最沒有道理,他也沒想到,就是簡單的一碗粥,周宛倒好像已住進了他心裡。

有一次,他連著好幾次去ktv都沒見到周宛,心裡突然沒著沒落起來。

既是家事他也不好追問,除了他自己的那點兒小心思,他們似乎還沒有到敞開了談家事的地步。

沒想到,這次周宛回覆得很快,但只有一張位置圖和兩個字:救命。

03

趙晨光第一反應是懵的,但下一秒,擔心焦急全湧了上來,把他的心攪了個亂七八糟。

他把心慌壓下,又把位置圖放大反覆確認了好幾遍,然後抓起車鑰匙衝出了門。

地址不難找,就在ktv附近一個老舊的小區裡。

趙晨光敲門時,來開門的是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而周宛,抱著一個約摸五六歲的女孩兒坐在沙發上,頭髮亂如雜草,臉上霜般的白,她轉頭看向趙晨光的眼裡,全是驚喜和感動。

因為跟趙晨光一起來的,還有警察。

事情其實很好講,但講出來卻又讓人無可奈何地心痛難忍。

男人是周宛的前夫,離婚已兩年。

離婚的原因是家暴,前夫嫌周宛生了女兒,喜怒無常,從女兒出生的第一天開始,整整打了她兩年。

他不準周宛出門,不準周宛和任何男人有語言交流,哪怕周宛和賣菜的大爺多問兩句,都會被扯著頭髮拖回家毒打,無底線的辱罵,拳打腳踢是家常便飯。

他揚言,如果周宛敢報警敢逃走,他就砍死女兒再殺光周宛孃家的所有人。

周宛放不下女兒,自然也走不了。

她只有初中畢業,沒什麼文化,總想著也許再生個男孩,前夫就會變好,但沒想到,女兒一歲時,她第二次懷孕,前夫僅僅高興了幾天,便因為周宛倒的水燙嘴,一腳踹了周宛的肚子,孩子沒了,她也差一點喪命。

也就是那次,讓周宛下定決心要離婚。

為了安全,她先偷偷帶著女兒躲起來,然後報了警。

04

婚總算在警方和婦聯的介入下離了,女兒也跟了周宛,但前夫的騷擾從來就沒斷過。

她只能不停地報警,但前夫被抓走拘留幾天,回來後更加變本加厲,她的孃家人丁單薄,膽子也小,無法與前夫抗衡。為了徹底避開,她的父母跟著她哥去了北京,她帶著女兒逃到了西安。

她怕前夫繼續跟蹤她,就把女兒送進了全託的幼兒園,每個星期只見兩面,她自己也不敢在白天出去,只能靠晚上打工維持母女倆的生計。

躲躲藏藏過了一年,本以為沒事了。誰能想到,周宛的舅媽給她寄了袋小米,前夫不知道怎麼知道了,用刀逼著舅媽要了地址,找了過來。

她飛速地給他發了求救資訊。在看到趙晨光的那一刻,她就開始哭,哭得聲嘶力竭。

無論生死,她都不在乎,但女兒不能。

趙晨光一時有點兒反應不過來,他從來都沒想過,家暴這樣的事,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他面前。

警察把他們都帶回了警局,做完筆錄天都亮了,趙晨光帶著她和女兒迎著早晨的陽光,一起走了出來。

趙晨光問她以後怎麼辦。她笑了笑,眼裡凍起了冰,寒冷,堅硬。

她嘆了口氣說,她還得走,前夫雖被警察帶走,但最多關幾天還會放出來,到時又會像陰魂似的纏著她,所以,她要趁男人不在的這幾天,帶著女兒走得遠遠的。到底去哪裡,她還沒想好。

趙晨光心裡迅速地掙扎、猶豫,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恰如其分,合適而巧妙地留下她。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斟詞酌句地對周宛說:“一直逃避總不是辦法吧,何況你還帶著孩子,不如,你留下來?我來幫你?”

周宛一臉詫異,眼裡逐漸升起了戒備。

趙晨光趕緊解釋,你別誤會,我只是想幫你一把,在西安這兒吧,我總還有點兒辦法。你要去了其他地方,我也幫不了這個忙。

周宛低了頭沒吭聲,但隔了一會兒,又點頭答應下來。

05

趙晨光迅速幫周宛的女兒妞妞轉了學,給母女倆重新找了房子,他怕那個男人再來,安全起見,便把房子租在了他家附近。

人就是這樣,共同經歷了事,就會變得越來越親近。

周宛和趙晨光也有了越來越多的話說。

趙晨光每天上下班,順便接送周宛和妞妞,妞妞和周宛一樣,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她趴在車窗上用手指著窗外的世界嘰嘰喳喳,一朵花,一棵草,在她眼裡都閃著清亮的光。

有一次,趙晨光生病,周宛帶著妞妞上門給他做飯,陽光下,她繫著圍裙在廚房裡忙活,孩子蹦蹦跳跳在屋裡玩,那一瞬間,趙晨光的心有種說不出的舒暢與安定。

他這才想明白,為什麼周宛會住進他心裡,是因為,在他的心底,一直都想要一個這樣的家,溫馨和美,最重要的是有個愛人。

周宛沒再去ktv上班,而是在商場做了導購,專門賣搭配好的養生速食簡餐。

她那種與生俱來的溫暖的居家氣質,做這個剛剛好。她自己也感覺好,做得越來越得心應手。

趙晨光告訴她,家暴早已不是傳統觀念裡關起門來的家事,而是犯罪,現在她前夫跟她已經沒有關係,把她囚禁起來,就是非法拘禁。

如果他再敢出現在她們母女面前,他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然而沒多久,被放出來的前夫,真的又出現了。

有一次,她和趙晨光去接妞妞放學,妞妞出來後告訴他們,上午爸爸來學校找過她,還給她帶了個布娃娃。

周宛盯著那個前胸背後都縫了線的娃娃,大驚失色。

那個娃娃是從老家帶來的,前夫曾經用刀把娃娃劈成兩半,說如果周宛敢逃,她的下場就和這個娃娃一樣。

他現在是用這種方法來恐嚇她。

06

這一次,趙晨光毫不猶豫地報了警。

等待警察來的時候,周宛的手有點兒哆嗦,趙晨光見狀,迅速握緊了她的手,她沒有掙脫。

黑暗的路她一個人走太久了,她願意從這個人身上獲取一點力量。她當然早就明白了他的心意,但是她被前夫所擾又帶著女兒不曾迴應過,他也不急不躁,只是庇佑著她。

這一次,她不想再逃避內心的感受了。

周宛給警察和學校的老師說明了緣由,趙晨光更是當著所有人的面宣佈,他現在才是妞妞的爸爸。

這一次,趙晨光沒有心慈手軟,用盡手段把前夫關了進去,各項罪名都成立,怎麼說也要被判個幾年。

至少這幾年,周宛都可以踏踏實實地鬆口氣了。

接下來的事情便順理成章了,趙晨光向周宛求了婚,求婚的方式也很特別,他帶著她看了一場反家暴的講座,他知道她心裡的擔憂,他抓緊她的手說,周宛,已發生的我無法改變,但是以後有任何事我都想和你一起承擔。

周宛感動到嗚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只是拼命地點頭。

她覺得上天一定是偏心於她的,才會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將趙晨光派給了她。

趙晨光在欣喜之餘又悄悄地附在她耳邊說,就是那個,你第一次叫我哥,我其實就喜歡了,以後只能叫我了,不準再去叫別人……

婚禮上,女兒妞妞是花童,司儀在舞臺上逗她,問她知道媽媽和爸爸是怎麼在一起的嗎?妞妞想了一下,眨著大眼認真地說,是充會員送的。

全場爆笑,趙晨光和周宛更是笑出了眼淚,那是昨晚他們倆的玩笑話,想不到被妞妞聽在了心裡,當了真。

半年後,周宛懷了孕,她去婦產科檢查。

她看到診斷間裡新裝了一部電話,旁邊寫著一行提示:如果你感到不安全,請打電話,我們會立即幫助您。

周宛忽然淚奔,沒有人知道她此刻內心的震撼和安慰,過去似一場惡夢,即使到現在她仍時常半夜驚醒,但好在那一切都過去了。

走出產檢室時,趙晨光在門口等著她,圍過來問她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之類的。

周宛搖搖頭,靠在他懷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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