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趙前幾天打電話說：“哥，在家呆夠了，想早點回無錫！”我問他為啥不過了十五再回來？你一年才回老家一次，正好多住幾天呀！他說：“一言難盡，等到了無錫再給你細講吧！”說完，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小趙是河南周口人，七年前他和媳婦一起來無錫幹廢品收購站，兩口子太能吃苦了，起早貪黑地忙，憑自己的辛勤在這個陌生城市站穩了腳跟。他們從一輛三輪車起家，只用了七年就換成了貨車，還攢下了上百萬存款。我就是在那時候和他認識的，並且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去年回家前他找到我，說想買輛小汽車開回去，我跟他開玩笑說：“你這是要衣錦還鄉啊！”他說前兩年回家看到村裡不少年輕人都買了車，他也想買，這樣再去串門就不用騎電瓶車了。最終小趙兩口子選了一輛十幾萬的小車，一路春風得意開回了家。他沒想到是，這次衣錦還鄉卻惹得生了一肚子氣！

小趙愛喝酒，他回家前買了兩箱好酒，又帶了幾條煙，準備過年和親朋好友聚會時再拿出來。那天，兩口子剛把車開到家門口就被圍觀了，小趙趕緊下車拿煙分給大夥抽，看熱鬧的都說小趙兩口子真能幹，這是發大財回來了。看到這些人羨慕的眼神，小趙媳婦打從嫁過來第一次覺得有了面子。

當晚，家裡串門的人不少，多數是小趙家的親戚，談話的內容無非就是誰誰幹得好，今年掙錢了，誰又不務正業，白混了一年等。小趙平時話就不多，只管遞煙倒水伺候著。臨走的時候，小趙遠房的一個三叔悄悄把他拉到大門口，對他說：“大侄子，三叔給你張個嘴，二小子今年結婚錢不夠，想給你借幾萬用，你看中不？”小趙問他需要幾萬？他說還差六萬。小趙滿口答應了，他覺得六萬塊錢不算多，再說結婚是大事，該幫就幫一把。

第二天，小趙打電話通知自己這幫朋友聚一聚，他把飯店定好，又拿上帶回來的菸酒先去等他們了。朋友們陸續到齊後菜也上了桌，小趙老家喝酒規矩多，一陣推杯換盞，氣氛就烘托起來了。你敬我一杯，我再回敬你，酒越喝越高興，話也就越來越多了。大家一年沒見，互相打聽今年咋樣，又掙了多少？明年有啥打算等等。

席間，小趙多喝了兩杯，想起這幾年的坎坷他有些激動，就說了一些自己在外地的體會。他說：“為啥人家南方發展快，有錢人多？資源好是一方面，城市包容性強，做生意誠信度高，缺一不可。再看咱們老家這邊，好吃懶做、偷奸耍滑的人多，成天想著算計人，誰敢來這裡投資？有多少老鄉在外地掙了錢都不回來了，他們買房子辦企業永遠留在了其他城市，這樣下去，老家發展遙遙無期。什麼時候人的觀念轉變了，老家就有希望了！”

小趙說完，桌上的人也都很感慨，的確存在這樣的情況。朋友中有一個外號叫黑文的接過話茬說：“別覺得自己掙倆小錢就看不起老家人，比你有錢的人多了，人家也沒像你這樣說老家不好，在外邊混了幾年，看把你給牛叉的！你能耐大別回來呀？”小趙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好說我不是這個意思，這也是我的老家啊！朋友們也都打圓場，才把不愉快揭了過去。

下午酒桌散了，小趙剛到家媳婦就告訴他，村裡的二偉和劉強來找他了，小趙就問啥事？媳婦說：“還能有啥事，借錢唄，這倆偷雞摸狗的玩意說沒錢過年了，想找你借點花，年後就還給咱！”一聽是他倆，小趙就氣不打一處來，前年借給二偉的3000塊錢他還沒還呢，今年又借，多半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他對媳婦說：“救急不救窮，再來你就說沒錢、不借！”媳婦就說“中”。

第三天一大早，三叔的兒子就來找小趙了，說要借他的車去未婚妻家串門，小趙想也沒想就把車鑰匙給了他。傍晚他來還車，小趙媳婦就跟了出去，結果一看到自家的新車變成了這樣，當場就把她心疼壞了。車身上連泥帶水不說，車裡還扔著衛生紙和菸頭，再看看油幾乎耗盡了，也沒給加上。剛買的新車，自己都沒捨得這樣開過，小趙媳婦當時就有點生氣，她說：“你光知道開，咋不知道注意一下呀，你看給弄得？”三叔的兒子啥也沒說，轉身就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小趙和媳婦忙著走親戚很少在家，可村裡有些人卻沒閒著，有關小趙兩口子的閒言碎語就傳了出來。據鄰居二嬸告訴他，有人說小趙現在混牛叉了，看不起窮人；還有人說小趙要搬到南方去了，以後不回來了；也有的說小趙是放高利貸的，親戚找他借錢都要利息；最可氣的話是三叔兒子說的，他說小趙媳婦把車看得比親爹都重要，以後求他都不敢再借來開了！

小趙聽了氣得目瞪口呆，他比竇娥都冤，這些話他一句都沒說過，卻被編排的有鼻子有眼的。媳婦勸他別跟小人一般見識，不行明年把爹孃接到無錫去過年，他們不是說咱們要離開家嗎？那咱就真走，看他們以後還咋嚼舌頭根子！小趙爹也說，過完年快走吧，省得在家生閒氣，還耽誤掙錢。

大年初二那天，三叔來到小趙家，把六萬塊錢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盯著小趙一言不發。小趙就問他咋了，沒說催他還錢呀？三叔起身就走，走到門口撂下一句話：“你的錢我可不敢欠，我怕還不起利息！”小趙當時就傻了，這叫啥事呀？難道好心借給他錢還錯了不成？他想不通三叔為啥會這樣！

後來的幾天他乾脆連門都不出了，天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媳婦心疼他，就說要不回孃家住幾天吧？小趙不去，他說沒心情！

小趙沒有在家過正月十五，他們初十就回到無錫了，回來那天我陪他一起吃的飯。他在吃飯時對我說：“這叫啥衣錦還鄉呀，我要是在外地混的啥也不是，他們會不會就不說我了？”我想了想，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