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遺憾地遙想小島的影子,身不由己地隨著面帶失望和沮喪的人群,爬上臺灣的海岸。臺灣相對於大陸,就像他所在的海邊城市和小島的對比。在每天的反攻宣傳下,他也盼望能回去。這次他沒有了捐獻的想法,只想戰事結束後,脫下軍裝轉為正常的人。
他可以在家鄉重新開始,再把老人也接回大陸,繼續父親的事業,發展商業和貿易。而那筆本是屬於他們家的黃金,就是他重打鼓另開張的基石和有力的保障。幾年過去了,他看到所謂的反攻基本無望。
這個時候,他轉業了,被安排在地方工作,還是個小官員。他曾想尋找機會,偷渡出去。這當然很冒險,是拿生命作為賭注。但是當他聽說,大陸正在大搞群眾運動,事態不穩,就又放棄了偷渡的念頭。
安於命運吧。他選擇了一個本地的女孩,結婚生子。女孩也許是受日本女人的影響,對他照顧細緻,體貼入微,讓他終於又享受到飽經風霜後的溫暖。小島的秘密,被他掩埋在心裡,成了一個永遠沒有答案無人所知的迷。
時間就這樣彈指一揮間,幾十年忽悠一下就逝去了。他成為了白髮蒼蒼的老人,夢想能回到家鄉一看。他的願望不久就實現了,兩岸開始通航。他被視為老華僑,受到貴賓般的接待。
回到家鄉,他已經認不出原來的模樣,人,事,物,都已經面目皆非。熱鬧的大街,奔走的車輛和行人,拔地而起的建築和正在修建的公路橋樑,讓他多少有些激動。
他目前只有觀察和瀏覽的份,已經不再是這裡的主人。他還是沒有說出小島的金貨。按照他的理解,如果交代出來,就會轟動兩岸。他不但會受到另一岸的指責,這一岸也許只會給他徒有的名聲。
他所有的功績,就會被抹殺得一乾二淨,還會留下罵名和遭受調查也說不準。至於大陸,會把他捧到天上。可是,他的唯一貢獻,就是說出了這個秘密而已。因為按照目前的政策,所有的東西全部屬於國家,不會和個人有任何的關聯。
他在矛盾的心情下,還特意來到小島。他對陪同的人員說,他曾在小島邊上幹掉過十幾個鬼子。陪同人員說,您老可以詳細說說,可以寫到島志裡面,完善城市志的資料啊。畢竟抗擊鬼子的入侵,是全民族的事情。
他笑笑說,那個時候打擊敵人,是所有有骨氣的中國人應該和必須要做的大事,我的這點小事,不值得誇耀。再說目前參加那次戰鬥的人,都已經不在人間了,除了我沒有其他證人。說到這裡,他鼻子一酸,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他想起了和他共患難併為他而死的女人,心頭一股猛烈的酸楚。周圍的人們,還以為是老英雄觸景生情,為提前離世的戰友哀悼。大家一片沉靜。為了不像豬狗一樣被人奴役,我們付出了多少的代價啊,他心裡想。
當他離開小島的時候,又凝望著埋藏黃金的地方,就這樣一直沉寂在這裡吧,他默默叨唸。也許不知道哪一天,它們會被探尋者或是無意者發現,這批黃金就成為一個永遠沒有謎底的謎,可是它永遠屬於它的祖國。
男人此時也極度痛恨侵略者,是他們打斷了他和無數中國人的正常生活和發展。就像一顆顆拔地而起的樹木,被突如其來的禍端攔腰斬斷,搞得他已經沒有了根基。家鄉也變得很陌生,對於家鄉的記憶,只是些以往的回憶和片段。
臺灣對於他來說,是沒有辦法不得不生活的地方,那裡是他的孩子們的真正家園。雖然他在那裡有女人,也組建了家庭,可是生命裡面的遺憾是怎麼也抹不掉的。在小島附近,他和家鄉唯一的聯絡,就是那心酸的回憶。回到臺灣,他竟然犯了思念病,彷彿幾十年前的事情,就是昨天發生的一樣。他每天神情恍惚,日漸消瘦。可是,他嚴守了自己的秘密。唉,九十九塊黃金!
就在不久前,男人因為年齡和健康的問題,終於走到生命的最後關頭。這個荒島,也因國家的開發旅遊,變得異常熱鬧,而且黃金也被發現。兩個在荒島見證了愛情的男女,各自想象了這筆黃金的來歷和故事。
他們想象的故事,後來傳開了,成為當地人侃侃而談的典故。那個挖出黃金的地點成為愛國主義教育的新景點,至今吸引眾多遊客前往參觀,也不知道誰搞來幾塊已經腐朽的船板和幾隻老槍,陳列在不大的紀念館裡,算作解說的物證。
第二個故事,被認為是最為真實最有價值的,常常被講解員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