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趙爽回到H市已經三個月了,知道她回來的人還不多,她也不打算張揚,畢竟她也不知道會在這裡呆多久。
趙爽回來是因為公司要在H市發展,讓她來試個水,本來只要一個月就可以知道結果的,但是由於反響不錯,領導決定讓她多待一陣子,具體什麼時候回總部還要等通知。
於是三個月就過去了。本來短期租的房子,一拖再拖。
雖然趙爽是在H市長大的,但是她對這裡並沒有太多的好感情,也沒有回到家鄉的喜悅,反而隱隱害怕遇到熟人,對於這裡,她真的沒有美好的回憶。
忙了這麼久公司的事,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天,趙爽想把這幾天沒有睡夠的覺統統補回來,打算在床上死死賴一天。
但是肚子卻不同意,趙爽看著廚房裡堆積如山沒洗的碗筷盤子,她頓覺渾身無力,算了,還是點外賣算了,洗碗這事,留到明天再說吧。
趙爽又懶洋洋地躺在床上,開啟外賣APP,糾結了半天,終於選擇了一家口碑比較好的披薩店,下了單,趙爽美滋滋地等待外賣員送來吃的。
“叮咚”門鈴響了。
一定是披薩來了,肚子咕咕叫的趙爽迫不及待地開了門。
果然是披薩來了,趙爽緊盯著裝披薩的塑膠袋子,剛伸手去接,突然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趙爽?你回來了?”
還有人認識我?趙爽有點難以置信地抬頭,眼前站著的果然錢衛河,一身外賣員的打扮,趙爽一時還認不出來,端詳半天,才認出人。
“你....你怎麼開始送外賣了?”
“我都開始送了一年多了,有頭髮誰要做禿子啊,這不是沒辦法嘛。”錢衛河靦腆地笑笑。
“噢...那辛苦你了,我先進門了。”說完,趙爽就要關門。
“哎,等下,你不請我進去喝喝茶嗎?”
門被一隻手擋住,錢衛河這會又笑得很無賴。
背對著錢衛河的趙爽,深吸一口氣,才轉頭笑得很公式化,“你這不是送外賣忙嘛,我就不打擾你了吧。”
“沒事,遇到故人了,錯過幾個單子算什麼,我剛好也有點渴了,還有點餓了,這麼大的披薩你一個人也吃不完,我幫你分了吧。”錢衛河還是跟以前一樣不要臉,徑直坐到了沙發上。
“這個不用你擔心了吧,我這披薩要吃兩頓的,不會吃不完,這裡有水,你喝了就去工作吧。”趙爽的態度與表情裡藏著拒絕。
“你啊,還是跟以前一樣不會做人,你這麼耿直,怎麼在社會上混吶,不過今天我也先不長留了,真的還有事,改天,改天我們再約出來敘敘舊。”說完,錢衛河還撕了兩片披薩邊走邊吃。
趙爽送瘟神般地送錢衛河到門口,連道別也沒有就砰一下關了門。
碰了一鼻子灰的錢衛河也沒有生氣,而是笑了笑,記住了趙爽家的門牌號,吹著口哨走了。
趙爽在貓眼裡看到了一切,冷哼一聲“變態”。
02
要說在這H市裡跟趙爽關係曾經很密切的人,錢衛河算一個。
他是趙爽的前夫。
而且兩人從高中就開始相識,大學也在都在H市。
不過趙爽在本地讀大學是因為分數線,而錢衛河是為了省錢。
兩個人相識於高中的食堂,那個時候快高考了,家長都做營養餐讓學生們帶去食堂吃,趙爽也不例外,媽媽每天都做得有很豐盛的午餐。
這天趙爽一個人在吃著飯,突然從身邊湊上來一個人頭,“同學,你這個看著很好吃啊,我可以嘗一嘗嗎?”
趙爽看對方也是學生打扮,應該是同學,雖然心裡覺得怪異,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這個人夾了一筷子肉跟菜放到自己的飯盒裡,扒拉了幾口,睜大眼睛對趙爽豎起大拇指,“你媽媽做的真好吃,比我媽做的好吃多了!我媽廚藝忒差勁。”
聽到這話的趙爽,立馬就笑開心了,有人誇總是會高興的。
等那個人走遠了,趙爽的同班同學就過來悄悄地跟趙爽說,“哎,你剛剛是不是也被蹭了點菜頭?”同班同學指了指那個人,“那個人啊,是二班的錢衛河,整天蹭不同的人菜吃,他每天都只帶白飯,從不帶菜,蹭一點蹭一點地就吃飽了,真是省錢省到家了。”
“不會吧,這個時代還有這麼省錢的人嗎?”
“可不是嗎,聽他們班的人說,錢衛河向他們班的人每人借了只筆芯,這樣,他一個學期都不用買筆了,二班的人都不愛跟他玩。”
趙爽第一次知道這種八卦,覺得錢衛河肯定家裡很困難,於是對他多了一分同情,接下來幾天,錢衛河又來蹭菜的時候,趙爽還特意多夾了些菜給他。
錢衛河每次蹭菜的時候,同學們都是嫌棄的表情,第一次遇到還多給菜的同學,於是默默記住了趙爽,一來二去,兩個人也就有了聯絡。
當錢衛河得知跟趙爽上的是同一個大學的時候,開學那天,錢衛河特意拉著行李箱跟趙爽一塊去,趙爽本來覺得錢衛河還挺有心,會幫忙拎行李,可是趙爽後來才知道,那是錢衛河知道趙爽爸爸會開車送她去,提早過來蹭車省車費的。
上大學的時候,錢衛河早早去了兼職,偶爾有僱主看錢衛河勤快又能幹事,都會給他一些免費自助券或者是購物優惠券之類的,錢衛河都會帶上趙爽一塊去。
趙爽覺得自己在錢衛河心裡應該是不一樣的。
有一次,錢衛河被室友孤立,心情鬱悶,於是叫上趙爽一起去小河邊散散心,一路上,錢衛河一言不發,趙爽很擔心。
突然,錢衛河開口了,“你是不是也很奇怪我這麼省錢,或者說,為什麼這麼摳?”
沒等趙爽回答,錢衛河自己接著說了下去,“我爸媽在我5歲的時候就離婚了,我媽一個人拉扯我長大,她一個女人,又沒有什麼技能,只能靠幫別人洗碗做苦力養活我,每個月的工資只夠我們吃飯,日子過得緊兒巴巴地,恨不得一塊錢當十塊錢用,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沒有浪費的資本,一省再省才是我的宿命。”
“我曾經也問過自己,為什麼就我要過這樣的生活,沒有一個朋友,真的值得嗎,我也氣過我媽為什麼要讓我過這樣的日子,但是轉眼看到媽媽手都凍皸裂了還要伸到冰冷的水裡去洗碗的時候,我就明白了,我沒得選擇。”
趙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錢衛河,場面一時安靜,誰也沒有說話,都靜靜地看著河面,月光灑下銀河,微風吹起微波粼粼。
“其實,我懂。”趙爽突然說話了,“這跟我為了攢錢買衣服買化妝品是一個道理,沒有誰比誰更高貴,在窮字面前大家表現都一樣。”
錢衛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能一樣嗎?”
趙爽也轉頭看著錢衛河,眼睛亮亮地。
兩個人視線互動,很奇怪,明明沒有一絲風,為什麼心會動了呢?
經過這一晚,趙爽與錢衛河的關係突飛猛進,沒有正式說在一起,但彼此已經是情侶的相處模式,錢衛河被改變了,他不再一味省錢了,還會給趙爽買禮物了。
小氣巴啦的錢衛河愛錢,但是到底她趙爽比錢更重要,趙爽心裡美滋滋的,笑出了聲,忽然一個速降,心臟下墜,驚得趙爽醒了過來,一看,原來是滾到床下去了。
一想到剛剛做的夢,趙爽拍了拍腦袋,夢到那個人那些陳年舊事幹嘛,難道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趙爽看了看手機,才晚上8點,趙爽下午吃完飯就躺在床上玩手機,什麼時候睡著都不知道,這下可睡不著了。
“叮咚”忽然門鈴響了。
趙爽有點害怕,誰都不知道她住在這裡,門外會是誰找她呢?門鈴一直在響,趙爽躡手躡腳地去看貓眼,門外站著的居然又是錢衛河。
真是說人人到,說鬼鬼到啊。
趙爽不耐煩地開了門,“有什麼事嗎?這麼遲了。”
錢衛河抖了抖肩膀上的毛巾,越過趙爽直接進門找浴室,“我家的花灑壞了好久了,都沒有時間修,我來借個廁所洗個澡。”
“你大晚上的來一個獨居女人的住所找浴室,合適嗎?你別忘記了,我們已經離婚了,沒有一毛錢關係了。”
“我知道啊,我們離婚了,分手還能是朋友,離了婚也是朋友啊,朋友間借個浴室用下怎麼了,就這吧,我很快的。”說罷,錢衛河就關上了浴室的門,浴室裡傳來一陣水聲。
趙爽翻了個白眼,坐在沙發上,盯著浴室門,多半是錢衛河為了省點水費跟電費,才來這裡蹭浴室,這事他以前也不是沒做過。
03
想著想著,趙爽的思緒又回到了跟錢衛河剛結婚那會。
那會新婚小夫妻過得蜜裡調油,錢衛河也難得大方地拿出了多年攢下的錢,買了一套二居室的小房子,本來小兩口的生活簡簡單單卻濃情蜜意,可是等一個月後,錢衛河接了媽媽過來住,這一切都變了。
如果說錢衛河已經是省錢到摳門了,那錢衛河的媽媽更是省錢到了極致,摳門昇華到另一重境界了。
婆婆剛來第一天,就給了趙爽一個下馬威。
趙爽準備了一桌子的好菜要招待婆婆,想讓婆婆高興高興,結果婆婆非但不開心,反而臉拉得老長,“又不是什麼節日,花這麼多錢買菜乾嘛?”
趙爽以為婆婆是心疼她費功夫了,於是開玩笑說,“您第一天來這,不得要好吃好喝招待著嗎?”
婆婆見狀,轉頭對著錢衛河說,“你這媳婦怎麼聽不懂我說話啊,這是怪我來的不對,花大錢了嗎?”
趙爽連忙說,“不是不是,媽我沒這個意思,我想你吃得好一點而已,以後買菜我會注意的,不會這麼亂花錢的。”
婆婆的臉色這才有所緩和。
這才第一天相處,趙爽就已經感覺到了壓力。
接下來的日子,趙爽每次買了菜,婆婆都會仔仔細細問價錢,還會記錄在案,然後自己去菜場做對比,告訴趙爽買肉要去這家,買菜要去那家。
趙爽都認真記住了,只是有次要去隔壁那條街買鹽,但是半路上趙爽突然肚子疼,於是隨便找了家店買鹽,匆匆忙忙地趕回家了。
一回家趙爽直奔廁所,婆婆帶著個老花眼鏡仔細翻查趙爽買的菜,一看這鹽跟平時用的不一樣,於是敲了敲廁所門,“趙爽,這個鹽為什麼不買平時用慣的那種啊,這個多少錢?”
“2塊5,媽,我今天肚子疼,實在去不了那條街了,所以隨便買了包。”
這下子,婆婆不幹了,大聲呵斥,“你買不了就先別買啊,平白無故多浪費了五毛,你這孩子怎麼教不起來呢,讓你勤儉持家,你這樣子等我過世了,這個家都要被你敗光了。”
趙爽洗完手出來,辯解道,“媽,就是貴了五毛而已,如果不買今天咱們都沒得吃了,我下次注意就是了。”
“五毛不是錢嗎?多少人就是五毛五毛地省起來才發大財的啊,你怎麼半點我兒子的皮毛都沒學到啊。”
趙爽已經上了一天班,下了班還要提著大包小包的菜,沿路都滴下了趙爽的汗水,這會,她是真的沒有力氣跟在家休息一天的人鬥嘴,索性就閉上嘴。
婆婆一看,這還不屑理人了,更加火大,“你現在就無視我這老婆子了嗎,我就只有一個兒子可以依靠,你趁著我兒子不在就想臭臉對我了?”
就在這時,錢衛河回來了,趙爽一看救星來了,趕緊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幫忙擋一擋,沒想到婆婆添油加醋地跟錢衛河講了這件事,錢衛河居然倒戈相向。
“你也太不讓媽省心了吧,我們少吃一頓鹽沒有關係的,下次順路再買就可以省著錢了,這又不是需要費大力氣的事,你怎麼就想不通呢?”
趙爽一看母子兩同一個鼻孔出氣,突然覺得跟他們的世界完全融不進去。
這是趙爽想要離婚的導火索,也是原因。
04
“哎,我看你這浴室裡都是單人的用品,你還沒有找到另一半啊。”錢衛河穿著睡衣出來,把趙爽的思緒拉回現實。
“這位前夫先生,請問你管得著嗎?”
“其實我也還單著,要不我們再湊合吧,這樣還可以省下襬酒的錢呢。”
“哎,我的牙刷忘記拿走了,”錢衛河在門外大喊,看趙爽沒有理他,自言自語,“那算了,明天再來好了。”
“砰”一聲,門開了,趙爽把刷得炸了毛的牙刷丟了出去立馬就關上了門,她可不想給他再來一次的理由。
坐在沙發上仍然心有不爽的趙爽,思忖了一會,拿起手機打算換個房子租,這個地址已經被錢衛河知道了,以他有便宜必須佔的性格,他肯定會陰魂不散地騷擾自己,為了提早防止這件事發生,趙爽決定再麻煩也要搬家。
世界上就是有種人,錢比命重要,臉皮比樹皮厚,而錢衛河兩樣都佔了。
之前趙爽是在外地,錢衛河佔不了這個便宜,但是現在知道趙爽回來了,錢衛河肯定不會放任這個省錢的機會的。
趙爽以前覺得錢衛河是因為生活而養成的節儉習慣,但是現在才知道,錢衛河是省錢到病態了,他不需要朋友,不需要親人,只需要錢。
趙爽慶幸自己能及時認識到這一點,並且果斷遠離,如果一味忍讓,可能會被同化被洗腦,甚至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趙爽就打了個哆嗦。
躲過一劫!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