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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陳麗(化名),他叫胡銘(化名),他叫她陳姨,她是他後媽。在我參與他們的生活之前,他們一起生活了七年。雖說一起生活,可是聚少離多。後媽的故事,我多是從他人口中聽說,或是從電視上看到,沒想到,因為家教的事情,我正式被捲入他們的喜怒哀樂。

第一次見到胡銘是他乾媽的兒子帶他找到我的,說實話,那是我第一次內心覺得不安,很奇怪的忐忑感。不過到他乾媽家我才鬆了一口氣。因為他後媽說:這個家有我沒你,有你沒我。所以胡銘認了一個姓趙的長託阿姨作乾媽,我叫她趙姨,叫他後媽陳姨。

日子一天天過著,我做家教的原則是從不遲到早退(偶有堵車遲到的情況,但都把時間補回來了)、從不敷衍了事、從不吃人家東西(包括水,因為我自帶)、從不亂走動、從不去廁所。家長開始信任我、誇獎我、和我聊天,所以下面的事情都是胡銘的乾媽和後媽告訴我的。

他從小迷戀電腦,達到一天不碰滑鼠就難受的程度。用他後媽的話說這一切都歸功於他親媽,他從幼兒園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親媽一起玩電腦。四歲時,他親爸和他親媽離婚了,六歲時,他有了第二任媽媽,陳姨。一直在戰爭中生活了七年,十歲時,後媽終於受不了,把他送到第三個媽媽家——乾媽,一呆就是三年。

知道這些時,我真的好同情這個孩子,不僅認真給他講課,下課以後還總是勸他,讓他不要天天不開心,這樣學習效率不會高,英語成績想要提高更是要每天學一點,注重積累。好話說了一火車,可是不知為什麼,這個孩子真的給我一個挑戰,對我的話一點都聽不進去,成績也毫無起色。所以,我真的有點為難了,那個時候,他後媽給我打電話,讓我知道了更具體的事情。

她說:她太瞭解胡銘了,讓他去幹媽家是因為他們性格不合,而且在一起生活也不方便。胡銘總是說他記不住英語,幹什麼都愛忘,可是他對遊戲、電視、動畫片記得清清楚楚。所以,王老師,你不必自責,我太瞭解他了。他就是故意的不好好學,一直認為是我把他親媽氣走了。即使這樣我也不能讓他玩電腦,因為那會害了他。

但是我不甘心,如果他的成績提不上來,我就主動辭職。從那以後,每天18:00我都準時給他乾媽打電話,督促他讀英語。我一直覺得這是我的責任,真心希望他成績提高,不再讓後媽瞧不起他。我自己倒沒覺得有什麼功勞,可是他親爸、後媽、乾媽相當感動,把我誇得不得了。他爸是上海消防公司的經理,去他家上課時,就這樣一個有錢的BOSS竟然親自下樓給我開門,接我。他親爸和他後媽還都親自開車接過我,所以我覺得是我的認真負責感動了他們,有點受寵若驚呢!元旦的最後一天是見證奇蹟的一天!

元旦放假的三天我每天晚上都去他們家的豪宅——有錢人的象徵、歐式風格的宮殿、他們的第三套“別墅”、讓我有種農民進城的感覺。我不知道如何貼切地形容這個豪宅,總之他家的垃圾桶單價是600!門把手真的是鑲金的!一個床墊12萬!一套被子8萬!胡銘最便宜的半袖350!然而令我最感興趣的是他家的垃圾桶,因為一看到它我就後悔為什麼沒學物理專業或者工程之類的,無論任何東西只要放進去,按下一個鈕,輕輕的“嗚嗚嗚嗚”一聲,然後,什麼都沒了,記住是任何東西,我試驗過,就覺得我有多沒出息,竟然對垃圾桶剛興趣!

1月3號那天晚上7:30上完課,他後媽告訴我:當她剛來到這個家時,胡銘總是每天晚上12:00悄悄來到她房門,裝神弄鬼;然後冷戰,任憑怎麼叫他就是聽不見,後來嚇得後媽帶他去醫院,什麼病都沒有,他說了一句令後媽徹底崩潰的話:我是故意的。三年前,後媽不情願地做了人流,胡銘仍然惡作劇,晚上嚇她,最終讓剛剛做完人流的後媽,睡地板。她給我展示,向我訴說她這七年來的不易,也就是那一次,我終於從心底裡願意相信:她是一個善良的女人。

以前聽他乾媽說胡銘怎樣怎樣能吃、半夜看電視弄成無聲,不聽話,氣得他們咬牙切齒,現在把所有的事情聯絡在一起,我明白:是胡銘不能面對現實,就像後媽說的,無論怎樣他們現在是一家人,你親媽不會再回來了。你真的應該學會長大,已經14歲了。也就是在那晚,我一面勸胡銘,一面勸後媽,終於兩個小時後,胡銘面帶笑容的對後媽說:陳姨,我錯了,以前是我不對,以後我聽你的話。還給她端來一杯水,陳姨感動得要穿著睡衣(就是夏天穿的短褲半袖,因為房間裡相當溫暖)出來送我,還要給我打車錢,被我拒絕了。看得出來,她很感動,很感激我:老師,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以前我說胡一銘他從來都不聽,今天晚上你在,他還給我點笑臉,謝謝你。值得炫耀的是,還好我的努力沒有白費:胡銘期末英語從原來的34提到69,數學74。

原來金錢掩蓋下的家庭不是電影電視上所演繹的那樣完美哎,我不懂是不是我的同情心氾濫,看到胡銘一點都不開心、和後媽乾媽都有矛盾,我同情;看陳姨所受的委屈和為這個家庭付出的努力,我同情;看到趙姨真的為了生活才勉強接受這個棘手的胡銘,因為一個月2000的託費,我同情;看到學校建築工地上的工人午飯就是饅頭鹹菜,我同情;坐公交車,看農民工揹著偌大的行李包坐在地上,我同情;看到大街旁擺地攤賣東西的人手被凍得又紅又腫,我同情;看到小侄女放假沒人管,我同情。每當看到令我心痛的每一幕,我都不知道腦子在想什麼,那種感覺.....

所以,我在努力地走我自己的路,希望有一天可以憑藉我的力量幫助我想幫助的人,就像逛街只要是地攤的東西看著可憐,我都會買一點,不計較價錢,看到乞討的人,給錢。過去的一年貌似真的成熟了一點,我教過的孩子都是非常可愛的小孩,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特點,家長都是明事理的好家長,所以我很幸運,可以遇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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