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九在一家燃具工廠上班。
從零三年做到現在已經做了十多年了。她的丈夫,在煤氣廠上班,幫人送煤氣罐,他們共同育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趙九為了能多賺一些,撿了男人的活來做,大拇指都變形了。雖然帶著手套,還是磨出了很多的水泡。
狹小的工廠只有一扇大門是進出風口。夏天悶熱,冬天冷,幾把破舊的風扇有氣無力地扇著,冬天積了灰層,夏天又繼續運作,沒有一點新鮮的模樣。
每年到了畢業季就會有很多的兼職來到趙九的工廠,做一些比較輕鬆的活,這是這個不大的平淡空間,一年兩度的新鮮活動,大家都甚至有點期待寒暑假的到來。
趙九看著那些十七八歲的面孔,老想起自己當初才出來闖蕩的日子。
那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趙九。她跟父母鬧僵了,因為婚事大吵了一架。她偷跑出來,用行動拒絕了那個跛腳的男人。孃家沒收了多少禮金,全盤還給了男方,所以最後,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事,很快變成了茶餘飯後的閒談。但是村裡很快又有其他的稀罕事補上來,人們都還來不及細想趙九去了哪,就已經忘了趙九有沒有結婚這事。
而對於母親,趙九心裡是愧疚的,可是她嘴上不說。她獨自逃到一個幾千公里外的地方,去到一個陌生的城市,她以為的好日子就要來了,可是等到家裡第二次給她介紹物件時候,她接受了,還生了三個孩子。
早就正想著出神,一個小姑娘走到了她的工位,才把她從想象中拿回來。
那女孩個子不高,扎著一個單馬尾,劉海留得有點長,眼睛都遮蓋了半隻。趙九看著她,半天沒弄過神來。那女孩開口了:“姐你可以帶我嗎?”輕鬆又不在意的口氣。“可以……”趙九努力將普通話說得標準一些,她故作鎮定從櫃子裡搜尋出一雙新手套遞給女孩。
這裡的人都只關心自己手裡的活,大家的交流除了孩子就是流水線上那點活,即使是離婚也不能提起大家的興趣,趙九做了三年,只認識自己周圍的幾個人。早就已經習慣了每年都會來很多的兼職,趙九像往常一樣做著自己的活。今天,這個女生是比較主動的一個。
就這樣她就領著女生打飯,做工,熟悉周圍。趙九教她怎麼才能做得更快不容易出錯,沒多久兩人就變成無話不談的好朋友。趙九封閉的心像照進了陽光,裡面開始萌出新芽。
女孩子總是約著她去逛街,趙九也不推辭。
下班後她褪去了,沾滿油汙的藍色工作服,換上簡單大方的短袖,還穿的一條碎花裙,她將扎著的頭髮放下來,臉看起來比平時,要小了一半,長髮像瀑布一樣傾倒在胸前。她對著那廁所面只有半人高的破鏡子,轉了幾圈,很是滿意。
趙九自己也說不出自己哪裡變了,她只是覺得呼吸順暢了很多,連藍色的工作服也順眼不少,她給破舊的出租屋買了個花瓶,老實的丈夫還買了花回來插上。她望著他笑,像是重新認識一樣。女孩的笑容使趙九感到親切,她願意親近她。
“九兒姐,買了吧!”女孩陪著趙九在試穿一雙鞋子,是雙紅色的高跟鞋,細細長長的跟足足有八釐米這麼高,趙九試了又試,皺著眉頭在店裡轉圈。
“多少錢呢?”趙九湊近女孩的耳邊,小聲地商量,“兩百多點,不到三百!”女孩很小聲地回答。趙九心裡猶豫了一下,她就又走到鏡子前轉了一圈,才坐下來脫鞋子“這個顏色,不耐髒……”說著把鞋子脫下來放到懷裡,又仔細地用手揩了揩鞋底。
從那家店回來後,趙九計劃老想起那雙紅色的鞋子,有時是在夢裡,有時是在逛街的途中,有時是在插著花的花瓶裡,她繼續教著那個女孩,就越覺得她像當初的自己。很快假期結束,兼職的學生都要離開。
“對了,還要給媽打個電話!”趙九像是做了很大的決定,又埋頭工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