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八年上半年,村裡人讓我去萊陽旌旗山鍊鋼鐵。我用小車推著糧食,走到沐浴西山時,有個大坡太高,快推到頂了,沒有勁了,小車要往後倒。這時,有雙手有力地推著我的腰,我便一股勁上了坡。當我放下車回身感謝時,我的臉刷地紅了。原來是個大姑娘,俺村的韋淑芬,長得很漂亮,比我大一歲。
俺鍊鋼鐵是用磨推礦石,俺倆一個磨,我們都想自己使勁大些,讓對方省些力氣。推得慢在磨眼上插白旗,俺倆的磨始終插紅旗。
她父親是"四類分子",村裡一提起抓階級鬥爭,就讓我們民兵組織他們晚上去幹活。有一次她找我,說他父親腿痛。我找了民兵連長(我是排長),給他父親請個長假,以後就不要參加幹活了,她很感動。
在生活最困難時期,俺們有一年未見面,各顧自己能活幾天了。人到了連談戀愛都沒有勁了的地步,可想而知餓到啥樣子了。
一九六二年,我要去當兵了。在臨走的那個晚上,和《小芳》的歌詞差不多,我們倆約在東溝的河邊見面,互相說了許多不捨的話,她讓我注意身體多寫信。我那時心想,我一定混出個樣來,爭取不再回這餓死人的地方了。
我當兵在棲霞大柳家町夼打打坑道。有一天我剛從坑道出來,有個戰友說你家來人了。誰?原來是她。她走了八十里路憑我的信封地址找來的。交談中得知,家中給他介紹個物件,條件還不錯,問我如果能定下來,她就不讓家中找了。我把情況跟班長於忠一彙報了。我問咋辦,班長說,照你現在的表現看,你將來提幹沒有問題。但她父親的情況能影響你今後進步,長痛不如短痛,吹了吧。我按班長的意見辦了,第二天送他三十里,心情複雜,好難過。
這段戀情經歷四年多,俺倆連手都沒拉過,都努力裝"正經人"。
人生如棋。回想起來,當初如果要了這段戀情,在那“左”的年代,我提不了幹,將面臨復員再回農村。想一想,很感謝我的班長於忠一,在我思想鬥爭激烈的時候,他讓我忍痛割愛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