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依依懷孕了,這真是一個晴天霹靂的訊息!
彩超單顯示,她腹中胎兒已有三個多月,而他們第一次發生關係卻是在一週之前。
一陣陣涼意鋪天蓋地席捲而來,蕭士北站在臥室呆若木雞。
良久,遊離的意識漸漸迴歸,他才發現那張紙已被攥得面目全非,而他也終於能控制自己因氣憤而發抖的軀體。
顯然,這張檢測報告她並不想隱瞞,否則也不會被蕭士北如此容易地翻出來。
多麼可笑啊,這些日子他還因陷入熱戀而幸福得不能自已,甚至,他們已經訂好了下個月的婚期。
他是那麼地愛她、珍惜她!
他拿起手機快速地給她發去了一條資訊:“速回,有事!”
他便是在那次聚會上認識了何依依。
席間,蕭士南笑著向他介紹:“小北啊,本來今天是我們兩個人的聚會,結果呢,我出門時看到依依還在加班,就把她拽過來一起吃個便飯。”
“嘻嘻,我們蕭總關心下屬,怕我沒晚飯吃呢。”何依依俏皮地一笑,說:“蕭哥,老聽我們蕭總提起您,今日總算有幸一見了。”
那晚之後,他滿腦子便是何依依的笑容。他承認自己對何依依一見鍾情,而哥哥蕭士南也在有意撮合,這才有了他們的快速訂婚。
從相識、訂婚到如今喜當爹,才不過五十幾天,他竟然是這出狗血劇的絕對男一號。
滑稽至極!氣憤至極!
何依依很快回來了,他的回憶也戛然而止。
看著他鐵青的臉色和扔在地上的紙團,何依依似乎瞬間瞭然一切。
“孩子是誰的?”蕭士北看著她,一字一頓地問道。
“對不起,我沒什麼好說的,”何依依平靜地說:“你先冷靜一下,過幾天我會給你解釋的。”
說完,她去衣櫃裡取出已經打包好的衣物,轉身便要離去。
“你給我站住!”蕭士北終於忍不住了,他咆哮道。
何依依只微微一頓,繼續往前走去。
“啪”的一聲,她的腦袋被重物狠狠地砸到。
有鮮血流出,一滴一滴落向地面,並漸漸彙集成一團、一片,她看著這一地血汙,慘然一笑:“我不忍心再繼續欺騙你,所以才以這種方式提前告知你真相。這鮮血當是我欺騙你的代價,是我活該。”
“你為何要騙我!”蕭士北衝上前去,捉住何依依的手。
卻見她望向他,冷冷道:“找你哥問去!”,遂將手抽出,衝出家門。
他的怒氣尚未發洩徹底,便生生地被人掐斷。
他頹然地滑坐到地板上。
蕭士南!哥哥?這個女人,這件事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彷彿是突然間開竅,他這才聯想起之前被忽視掉的一些細節。
認識何依依的時候,他剛剛與初戀女友分手。
前女友幾乎是在他的眼皮底下與另一個男人暗渡陳倉。他永遠難以忘記她拿出鑽戒向他炫耀時那充滿嘲弄的眼神。
而蕭士南恰恰是在他最消沉、痛苦的時刻,將何依依送到了他的面前。
“忘記痛苦的最好辦法是開始另一段戀情。”那晚蕭士南將他送上車時,意味深長地說。
他無意間透過車窗回望之時,看到蕭士南與何依依站在路旁一直爭論著什麼。何依依用紙巾在擦拭眼眶,明顯是在哭泣。
彼時,他並沒有多想。而此刻,他才意識到何依依與蕭士南的關係並不一般。
他將何依依臨走前說出的話反覆咀嚼,“找你哥問去”,“找你哥問去”!
莫非何依依的孩子與蕭士南有關?
不會!不應該!不可能!
蕭士南一直都是個稱職的好哥哥,他怎麼會對弟弟做出如此不堪的事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早已黑透。
門鈴響起,一遍又一遍。蕭士北不耐煩地起身、開門,是蕭士南!
“小北,我不知道從何給你講起,何依依她……”蕭士南一邊關門,一邊解釋。
蕭士北不可置信地看著哥哥,即使到了此刻,他仍舊不願意相信哥哥竟可能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小北,你也知道你嫂子一直都懷不上,我是真的很想讓何依依幫我把孩子生下來,我不能讓你嫂子知道,就只好用這個辦法了。”蕭士南小心翼翼地說道。
他的語氣是滿滿的卑微,卻尋不到一絲的愧疚。
“所以,你一早便知道何依依懷了你的孩子?你故意安排她嫁給我,讓我當你孩子的爸爸?”蕭士北問道,聲音極盡的平靜,腦袋裡卻有一陣陣的轟鳴聲,直擊得他崩潰。
“嗯。”是蕭士南的聲音。
蕭士北突然冷笑了起來。
這一天他已經連續遭遇兩次打擊了,且一次比一次致命。
一個是自己的老婆,一個是自己的哥哥。
哈哈哈,他笑得彎了腰,啞了嗓,久久地停不下來。
蕭士南緊張地說:“小北,對不起,我知道讓你一下子接受這件事有些殘忍,你就當可憐我,和何依依把婚結了,給這孩子一個身份,好嗎?反正,都是咱蕭家的血脈。”
“無恥!滾!”蕭士北再難忍受,狠狠地將那人推出房門。
這個世界何其荒唐,而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笑話。
他終於哭了出來,像個孩子一樣,哭得稀里嘩啦,淋漓盡致。
一夜輾轉無眠,蕭士北想起自己與哥哥的種種往事,想起自己與何依依的緣起與緣滅。
是哥哥供他讀大學,為他安排工作,給他支付買房的首付。
他能在這座城市立足,他能活成如今這般安逸的狀態,都是哥哥的功勞。
而哥哥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卻全仰仗自己有個能幹的岳父。
哥哥和彭潔大學畢業便結婚,之後在岳父的大力扶持下,他才一步步在商場打開了局面。
哥哥常常說,沒有彭潔就沒有他的今天,他一輩子不會辜負她。
所以,即使彭潔一直沒有生育,哥哥也不敢嫌棄,更不會提出離婚。
然而,揹著彭潔找小三,甚至孕育小生命,便不是辜負嗎?
哼,偽君子!
而何依依呢?
在他們相識的這段時間裡,她是否有付出過哪怕一丁點的真情?
她又如何能做得到遊離於他們兄弟之間,且如此的心安理得?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蕭士北一直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他沒有向單位請假,也沒有與外界有任何的聯絡。
這期間,蕭士南打來無數次電話,發來無數次資訊。
而何依依也曾發過很多條資訊。
直到這一天彭潔親自按響了門鈴,呼喚著:“小北,快給嫂子開門。”
他掙扎著起身、開門,勉強地勾了勾唇角,擠出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嫂子,來,家裡坐。”
彭潔帶來了一大袋打包好的飯菜,他們一邊吃飯,一邊聊著各種沒有營養的話題。
突然,彭潔盯著他的臉說:“小北,何依依的事……。”
“什麼?嫂子你……”他支吾道。原本他還想瞞著這個可憐的女人。
“嗯,何依依昨天找我了。”彭潔深吸了口氣說:“小北,我聽到這件事時跟你一樣痛不欲生。我一夜沒睡,想了好多,甚至想到了報復,我想懲罰這對狗男女!”
“嫂子,你想怎麼做?”他問道。
“呵呵,小北,坦白說我決定到你這裡之前,一直帶著疑問。”彭潔喝了口水,繼續說道:“如何報復呢?是讓他們淨身出戶,還是把他們弄得名聲掃地?”
“如果能讓你好受一點的話……”他若有所思。
“不,小北,這樣的報復並不會讓我好受多少。我與他夫妻多年,即使早已沒有了愛情,也有割捨不掉的親情。他對我不仁,我卻不能不義。”彭潔抬頭看向蕭士北,眼光剛毅了許多:“但我不會原諒,也絕不會寬恕!”
蕭士北不記得彭潔是何時離開的,也不記得自己在餐桌旁坐了多久。
他思考了許多,也平靜了許多。
據彭潔與何依依的交談內容得知,何依依之所以選擇在婚前揭露此事,一方面是因為她看清了蕭士南的自私,另一方面是被蕭士北的愛感動了。
她不想讓錯誤延續,更不想再繼續這樣不堪的人生:夾在這倆親兄弟之間,左右為難,非人非鬼。
蕭士北長嘆一口氣。
正如彭潔所說,報復自己所愛之人,並不會讓痛苦有所減少。
何依依雖可恨,卻還沒惡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更何況,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他與她既然入了同一個局,誰又比誰得意多少?誰又比誰更容易逃避精神的負累?
三個月後,蕭士北在另一座城市收到了彭潔的一封電郵。
透過這封信,他了解到哥哥離婚後並沒有和何依依走到一起。
何依依去醫院做了引產,之後獨自飛往美國。
而哥哥多次向彭潔哭求複合。他表示:情願一生無子,也要與彭潔相守一輩子。
信的末尾,彭潔說:“小北,我的傷口還沒有修復,所以暫時不會選擇原諒。
也許,有一天,我會和他復婚;也許,這一生,我與他緣分已盡。
但是,有些錯誤一旦犯下,便會造成不可逆轉的遺憾。
我很慶幸自己當初的心軟,給我和他都留下了退路。也不會後悔,自己此時的心硬如鐵,畢竟,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為付出代價。
小北,你呢?是否已經找回平靜?是否已經擁抱陽光?”
平靜?蕭士北從成宿成宿的失眠,到漸漸恢復正常的生物鐘,用了足足八十天。
白天他用很濃的咖啡和茶水支撐自己的體力,晚上他放任自己的靈魂和軀體遊蕩在電腦和電視機的喧囂之中。
天知道,他是怎樣一點點將自己從無邊的痛苦中解脫出來。
有時,忘卻傷害和戒掉毒品一樣,它不僅需要時間,更需要超凡的毅力。
他不想再多看一眼,迅速地退出了程式。
他站起身,為自己續上了一杯茶水,繼而望向窗外。
陽光柔和,微風徐徐,一切都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