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芬已經50幾歲了,人有點胖,個子不是很高,住在村頭上。才嫁過來第二年就和家裡分了家,到如今已經30多年了。
她的家永遠收拾整潔乾淨,東西碼得整整齊齊,即使到了現在,兒女們都已經有了自己的下一代,秀芬的家裡還是留著許多古老的玩意兒,去到她家玩就像穿越了一樣,其中一個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洗臉盆。
我聽母親說過這是她的陪嫁,我很好奇,纏了母親幾次,才得到這隻臉盆的來歷。
秀芬在家裡排行老三,上頭是兩個哥哥,她人勤快能幹,在那個人人都做小生意的年代,她是為數不多的跟著一幫男孩跑的女孩,她的嘴甜,貨物總能最快的銷售出去,同去的小夥伴都願意挨著她的攤位。
“秀芬你怎麼能幹,要找個什麼樣的婆家呀?”十幾歲的少年打趣著同樣十幾歲的秀芬。
秀芬的臉被太陽曬得通紅,低著頭拽著自己的衣角,心裡嘀咕著“反正不嫁給你……”大傢伙打打鬧鬧的熱情和落山的太陽一樣,很快熱度就下去了。秀芬心裡卻擰了個結巴,因為這話,父親也對她說過。
那是秀芬才跟著這幫男生一起去做小生意,她還沒有摸到門道,整宿整宿睡不好,家裡該乾的農活也不上心,常常她打回來的豬草還不夠一頭幼崽豬吃,就急急忙忙去尋那些可以換錢的草藥,蘭草去了。
父親老劉,看在眼裡,急在心上。
“你站住!”一次,才吃了飯,秀芬放下碗就急著要出門了,老劉將碗放下大聲呵斥她。秀芬被嚇了一遭,喉嚨堵著的飯一下湧上來,她含在嘴裡不敢多說一句話。
“你這樣還怎麼找婆家?”老劉終於說出那句堵在胸口的話,雖然這話不該他來張口,但是老婆子性格比他還軟弱,他心裡雖然愧疚沒有送秀芬讀多少書,可是也希望她能做點女娃子該做的活。
老婆子在一邊使著眼色,還用手拽了拽老劉的衣袖,兩個兒子也被怔住,大的那個媳婦趕忙去哄秀芬。
屋裡靜悄悄的,吞嚥聲也聽不到。秀芬覺得很委屈,眼淚一下就垮下來,她直直地盯著父親,這次的談話就這樣沉默著收場。
秀芬想起那次的爭吵後,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和父親好好過話了。
她依舊早早起床打了豬草,再去尋那些可以換錢的玩意兒,她故意避開不和那幫男生一起,自己一個人行動,有時母親心疼她,跟著她一起,但是趕集倒是她一個人去的。
這樣的日頭多了,難免會遇上點事,秀芬在一次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強盜。這樣的經歷動搖了秀芬做生意的心,大哥二哥也在勸著她,秀芬的心裡也在打著退堂鼓,但是她嘴巴犟,依舊去做買賣。
這次過後,秀芬的主顧都成了老客戶,秀芬每次都早早收了攤回家,雖然她依舊和父親沒有一句話。
後來,秀芬成親了,物件是她自己選的,是一起做買賣的一個小夥子。她拒絕了上門來說媒的幾個人,悄咪咪告訴了母親這事,沒想到,最後父親也同意了。
結婚那天,很熱鬧,大半個村子的人都來了,秀芬穿著紅衣裳,戴著一朵紅花,喜氣洋洋的出嫁,她心裡得意,直到離開家時候才哭出來,她看著父親的白髮,淚水一下打溼了眼眶,父親老了呀,是真老了。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她的老主顧都是父親去打點的關係。
不善言談的父親在秀芬遇到強盜之後,就常常跟在秀芬身後護送著她,而這些秀芬都不知道,因為那時她還在氣頭上呢,等到她明白過來,老劉已經去世了,而留給她的只剩老劉給她的陪嫁:一個洗臉盆。
直至以後,秀芬搬了多少次家,換了多少傢俱,她都把臉盆帶在身邊,她不想再失去了,後來那個盆就成了一個家裡的擺設,雖然與整個家的裝修格格不入,可是依然散著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