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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聲,安心將酒杯摜在桌面上,悶聲問:“畢竟什麼?”

“畢竟,畢竟我們也曾經相愛過……我這次約你出來,就是想和你好好談談,就算做不成戀人,我們還可以是朋友啊,畢竟我們一起走過了四年時間……”

安心用自己的整個手掌攥住酒杯,本就迷離的眼睛眯了起來,冷漠地看著程平。

“你想跟我好聚好散是嗎?”

“為什麼不呢?”程平嘆了口氣,將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滿,喝了一口,他半抬著眼皮,彷彿信心不足,語氣也顯得無力,“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對待事情的方式,不是應該更成熟一些嗎?”

“流氓!”安心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

“安心……”

“收起你那套偽善沉穩的表情吧!這世上的感情,根本就沒有好聚好散,那只是一廂情願,而且……”安心輕輕地探出上身,湊近程平,一字一頓地繼續說:“誰的感情先淡,誰就希望好聚好散!”

“安心,我……”

程平的“我”字還沒有咬清楚,就被滿滿一杯啤酒噴回了喉嚨。

“你可以消失了,永遠,永遠也別讓我再看到你,聽到你的任何訊息!再見!”安心的話由近而遠,在程平抹臉的指縫間,消失不見。

安心獨自走在街上,夏季豆大的雨點打在臉上,疼得她流下了眼淚。

誰要好聚好散?既然已經重重地受了傷,又何必還逞強去做朋友,若不相戀,此生不見,哪怕讓自己沉浸在回憶中憤恨,也不願被之後一次次的相見,反覆提醒著逝去的溫暖。

她不想說再見,可是,感情到底不是一個人的事。就像旅途中的相伴,雙排的座位,偶遇的旅伴,誰知道對方會在哪個拐角發現迷人的風景,提前下車?

安心走在路上,看著傘下一張張漠然的面孔,倒映著整個城市的潮溼。安心不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在強顏歡笑,但是這一次,她不想故作堅強。

受傷的心,補得再好,也會有裂痕,就像失戀後的笑容,勾勒得再燦爛,也總有陰翳。她的高跟鞋踩在積水的地面上,發出“噗噗”的聲響,像是披了偽裝的痛苦,在心底一搖一蕩地撕扯著呼吸。

無論承認與否,痛是一直在心裡盤桓的,那麼,如果像這樣歇斯底里地離開一段感情,能不能讓對方更愧疚?

多年以後,當安心斜靠在舒適的床上,在黃而暖的燈光下,翻看著當年的日記,一段話剝開了她許久不曾回憶的過去。

“到底,是強忍傷痛,假裝若無其事的人堅強,還是那些直面傷害、承認自己受傷的人更堅強?”

身畔,在床的另一邊,丈夫的呼吸聲平穩而悠長,房間斜對面,女兒的臥室裡,夜燈暗淡的光芒透出來,整個世界都安靜而美好。

安心的嘴角,再次浮現起那個叫做“笑”的弧度。

那次分手後,安心整整低迷了半年時間,她不笑不說話,不睡不出門,喝酒吸菸,用她能想到的所有方式去挑戰自己的極限,直到她筋疲力盡,再也不能為那段逝去的愛情做些什麼,她才停下來,在家裡的各個角落撿回精神,拼裝出嶄新的自己。

果真如她所願,程平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世界裡,雖然他參加了她的婚禮,也攜著自己的女友,鄭重地向安心夫婦祝福,可是,他終究還是沒有回到她的世界裡。

燈光下,安心支起上身,從床頭櫃上拿過一支筆,在那幾句話旁邊的空白處,寫下潦草的一行字。

“只有對自己坦誠的人,才能重新找回自己。”

接著,她“啪”地一聲合上本子,就像合上一個曾經的自己。

本文作者|亭後西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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