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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小秀娘生小秀時難產,差點要了她孃的命。小秀是女孩,加上小秀屬雞,她娘屬狗,小秀娘說,“雞飛狗跳”克爹孃。她娘因此不喜歡她。

兩年後,小秀弟弟出生了。

小秀在院裡玩摔倒了,摔得鼻青臉腫,她娘抱著弟弟曬太陽,一邊心肝寶貝地哄著犯困的弟弟,一邊罵小秀:“你個死妮子,走路不看著點,咋不摔死你?”

小秀上了一年的學,小秀娘說:“女孩家上什麼學,將來也是個賠錢貨!不如在家看弟弟,大人們好去地裡幹活兒,多掙點工分是正理兒!”

小秀怯怯地放下書包,在家看弟弟,她不敢反抗,怕迎來一頓毒打。

等弟弟大一些,她就揹著小筐去拾柴禾,砍豬草。砍的豬草多了,背不動,她就把草和筐捆在一起,拖著往家一步一步挪。

她娘看到了罵她:“你個死妮子!不怕把筐磨壞了?”

巴掌就那麼落在她的頭上,打得她腦袋嗡嗡叫。

正午的夏天,大人們都在家裡睡午覺,小秀娘讓小秀揹著藥桶去地裡給棉花噴藥。

誰也不敢抬眼看太陽在哪裡,只覺得一股熱氣要把人烤焦。藥桶在小秀的背上,壓得小秀的腰彎成了一張弓,汗水不住地順著臉、身上往下流。

天氣太熱,出汗太多。又加上農藥沾上面板,小秀開始有點頭暈噁心,渾身無力。她癱坐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強撐著身子走向不遠處的機井。

那裡正有清涼的井水被抽水機抽上來,有人家在澆地。她用涼水洗了手臉,又撩起衣服把剛才覺得沾到農藥的面板洗了一下,雙手捧起井水,喝了幾口,靠在一棵樹下乘涼,慢慢覺得身體好了一些。

緩了一會兒,她想得趕緊把剩下的藥噴完,掙扎著起身,可是渾身還是沒有力氣,一陣眩暈,她又坐了下來。她不得不靠在樹下,半眯著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秀娘來地裡,看到小秀靠在樹下休息,不問青紅皂白立刻罵了起來:“你個賤婢,光知道歇著!讓你乾點活兒,就知道偷懶!”

“娘,我可能中暑了,還有身上沾上農藥,有點中毒了。”小秀有氣無力地說。

“就你事多,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小秀娘白了她一眼。

小秀想,要是自己死了,娘會不會傷心呢?

麥子青了,黃了,轉眼就快過年了。小秀在大鐵鍋前“咕嗒咕嗒”的拉著風箱,鍋裡蒸著饅頭,灶堂裡的火苗一閃一閃,鍋蓋上冒著熱氣。

“饅頭都快熟了,你還往灶里加木柴,長不長眼睛?!”小秀娘喝斥著她。

“不是還要煮豬食嗎?”小秀問。

“誰說還要煮豬食了?說說你,還頂嘴,反了你了!”小秀娘越說越生氣,從灶堂裡抽出還有火苗的木柴,朝著小秀打了過去。

小秀本能地抬起胳膊遮擋,一截帶著火星的木炭劃過她的手,手上立刻一陣鑽心的疼,一會兒,起了一個紅棗一樣大小的水泡。

02

一個叫柱子的男人經常來家裡串門。

柱子今年41了,人長得黑不說,兩個門牙還扭在一起。這個人是個老光棍,他娘死得早,他爹不會打理,家裡窮,他沒討到媳婦。

柱子夏天經常光著上身,露著胸毛,穿一條花褲衩在街裡晃,一些小姑娘小媳婦見到他都遠遠躲開。

那時村裡還沒有電視,放個露天電影,一村人像過節一樣高興,早早就拖兒帶女去放映場佔位置。

這天晚上,小秀爹領著小秀弟出門了,小秀幹完雜活,拿了小板凳要出門,迎面碰上來家裡串門的柱子:“秀啊,看電影去啊?”

小秀沒理他。

電影看到一大半,小秀困得不行想回家。

小秀走到自家門口,看到屋裡漆黑一片,大門的柵欄關著,她繞到孃的屋後牆喊道:“娘,開門,我是秀,我回來了。”

屋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老鼠在咬什麼東西一樣。還聽到娘小聲說:“壞了,死妮子回來了。”

好一會兒,小秀娘才打開房門:“死妮子,這麼早回來幹嘛?電影看完了?”

“沒,我困了,回來睡覺。”

“睡睡睡,就知道睡!怎不死外邊?”她娘嘟嘟囔囔地罵著回了屋。

小秀回到自己房裡就躺下了。

一會兒,她聽到外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她在黑暗中從炕上坐起來,趴在窗臺上往外看,看到柱子從她家走出去了。

十七八歲的小秀已經懵懂,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訴爹。可是爹窩囊,說了也不定有用,說不定還會遭到毒打。

03

“小秀,柱子家明天收玉米,你去幫他幹活兒吧。”小秀娘說。

“娘,咱家玉米還沒收完,我不去。”

“叫你去就去!頂什麼嘴?不去打斷你的腿!”

小秀個子不高,幹活兒可不慢。

“秀,為啥不跟我說話?”柱子邊幹活邊跟她搭話。

“沒啥好說的。”

“哦,是嗎?你中午想吃點啥?幹了半天活兒,也累了,一會兒回家,我去集上買。”柱子問。

中午回到家,小秀洗了手臉,一會兒,柱子騎著腳踏車,從集上回來了。

他手腳麻利地做了一鍋玉米麵粥,切了兩條黃瓜。

“秀,你去剝兩瓣蒜,拍成蒜泥,咱再拌個黃瓜。”

兩個人吃著飯,柱子顯得興致很高,不住地說話。

“小秀,我給你順便買了塊布料,你拿去,讓裁縫給做條褲子。”

小秀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飯,家裡有好吃的都是弟弟的,新衣服對於她來說更是奢侈的東西。從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這種好讓小秀很感動,她低頭吃著飯,眼裡泛著淚花。

活兒下午還得幹,小秀就在柱子家歇了。她在炕的一頭,柱子在炕的另一頭。

她只覺得柱子在那一頭輾轉反側,直到她沉沉睡去,柱子好像還沒睡。

一覺醒來,兩個人接著幹下午的活兒。

04

自那天后,小秀對柱子倒不那麼討厭了。

後來又有一次,小秀娘讓小秀幫著柱子去摘棉花。

中午,柱子照例做了好吃的飯菜,小秀吃完,中午睡在柱子家炕上。

柱子問:“秀,你睡著了嗎?”

“沒呢。”

“讓我抱抱你,行不?”柱子說。

小秀沒說話,柱子湊過來,從後面抱住了她,他把臉埋在她的脖子裡,輕輕咬她的耳朵,小秀本能地往外挪,柱子摟得更緊了,他扳過她的身子,緊緊抱住她,並且親了她的嘴,她渾身一陣顫慄,柱子順勢扯掉她的衣褲,也褪下自己的褲子……

她流淚了,身體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受,痛楚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愉悅……

“跟了我吧,小秀,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小秀含著眼淚點了點頭。

05

柱子派了媒人去提親。

小秀娘一聽,立即就哭起來:“畜牲,柱子就是畜牲!小秀這麼小,我沒想到他能有這個想法!”

“不光是柱子有這個想法,小秀也願意了。”媒人說。

“娘,我早就是柱子的人了,你就讓我跟了他吧?”小秀哭著說。

“不可能!他比你爹還大幾個月,你跟了他,你讓我跟你爹在村裡怎麼出去見人?”小秀娘忽然想起什麼一樣,拿起笤箒追打小秀。

幾天後,小秀還是跟著柱子跑了。

趁著天黑,柱子偷偷用腳踏車載著她,去了離家二十里地外的車站,買了去柱子姑姑家的車票。

火車上,從來沒離開過家的小秀,又喜又悲,眼睛提溜地看著火車外的景色,這一切對她太新鮮了。

在柱子姑姑家住了兩個月,直到小秀懷孕,柱子覺得生米做成了熟飯,小秀娘再鬧騰也不怕了,就領著小秀回家了。

06

有了兩個孩子後,大的哭,小的叫,又沒老人幫忙。柱子忙完地裡的,回家來看到家裡髒衣服扔得滿屋,冷鍋涼灶的,他的氣不打一處來。

“整天就在家帶個孩子,還特麼連飯也不做,要你幹什麼?”掃帚就那麼飛來。

小秀委屈地抹眼淚。

“哭,就知道哭。都特麼多大了,還哭?”柱子罵道。

“柱子,你當初跟我說的好好的,要一輩子對我好!我才不顧一切跟你的!”小秀說。

“你他媽的以為你是誰?老子就是覺得一輩子不知道黃花閨女是啥滋味,有點冤,才找的你。就你?沒有三塊豆腐高,長得小鼻子小眼睛的,老子年輕時還看不上你哩!”說著推搡她一把,小秀頭咚得撞到牆上。

小秀身上哪兒都疼,甚至連呼吸都成了折磨。她的右手無名指和小指,被柱子打斷過,再也伸不直。

07

住得比較近的一家,有一個男人叫小根,才三十幾歲,就得病死了。

有一天,小秀哭著喊著拉住小根的娘,就叫娘,還非要抽菸,喝酒,小根的娘嚇壞了。

只見小秀說:“娘,你別害怕,我是小根,我年紀輕輕就走了,沒有孝順過你。可是去那邊以後,我覺得自己很冤啊,這麼多天來,我在那邊沒抽過煙,也沒喝過酒。今天,你就讓兒子解解饞吧。”

小根娘趕緊拿來了菸酒。

小秀拿起酒瓶子,一飲而盡。又象模象樣地點著一支菸,吸了起來。

小根娘抱住小秀,直哭:“我的兒啊,你可想死娘了。”

這時,柱子也聞訊趕來,小秀對著柱子說:“哥,我是小根,我附了嫂子的體,你要是再打她,我就帶走她,讓她去那邊跟我過!”

柱子嚇得連連磕頭。

小秀又哭鬧一陣子,後來柱子找來“神婆”,施了一下“法術”,這場風波才平息。

柱子從那次“鬼附身”事件以後,收斂了一些,不再輕易打小秀了。

後來柱子年紀大了,得了腦血栓。他住院期間,小秀寸步不離地在醫院照顧,柱子一不隨心張口就罵,連同屋的病友家屬也看不下去了。

小秀說:“他身體好的時候就這樣,現在成了病人,更不能跟他計較了。隨他吧,能活幾天的人哩?”

柱子說:“小秀,我告訴你,我走後,你不能再改嫁。你要是再找了別人,我變成鬼也會回來找你!”

柱子七十歲不到,就撒手人寰,留下四十多歲的小秀,成了寡婦。

——完——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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