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村人謝安,世代以種田為生,到了他這一代,竟有良田百畝,再不愁吃穿了,小日子自然也過得悠哉樂哉了。在他二十歲那年,他娶了曹家莊有名的美人曹姜為妻。婚後,夫妻二人生活過得美滿幸福無比。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某年夏天,曹薑母親因病去世,曹姜不得不回孃家奔喪。謝安陪同曹姜一起回丈母孃家弔唁,但因為家中有事,只住了一日,便匆匆離開了曹家。而曹姜因為要為母親守七日之靈,便未跟謝安一起離開。 七日之後,曹母入土為安,曹姜卻還未回到謝安身邊。謝安思妻心切,於是牽了驢子,親自跑到曹家來接老婆回家。曹姜父親早亡,如今母親又去世了,家中就只剩下一個剛剛成年的弟弟曹能。因為擔心弟弟日後孤苦伶仃,沒人照顧,曹姜才多住了幾天,想借此幫曹能在村中物色個成婚的人選,將來好照料他。 謝安來到曹家時,見曹姜對曹能還有戀戀不捨之情,尤其是臨走的時候,曹姜還將嘴湊到曹能耳邊,很是親暱地說了一陣悄悄話,謝安心中更加不爽。他曾聽說這個小舅子並非丈母孃親生,於是心頭就一陣胡思亂想:這二人會不會有姦情?好在曹姜很快察覺到了謝安臉上不快的表情,趕緊跟曹能告別離開了。 在回謝家的路上,謝安故意笑著打探,“娘子,你剛剛臨走時跟曹能老弟說了些什麼?” “沒說什麼,我只是告訴他我會盡快幫他物色個結婚的人選,讓他趕緊學個手藝活,將來好養家餬口。”曹姜如實相告。謝安卻根本不相信她的話。回到家中之後,謝安又將此事悄悄告訴了父母。謝父謝母也認為曹姜跟曹能有私情,讓謝安多多提防二人。謝安當時還記在心上,但沒過幾天,尤其是跟曹姜滾了幾天床單之後,他也就沒將此事記在心上了。 半個月之後,謝安染上熱寒,臥床不起。曹能也不知從哪裡聽說了此事,便帶著家中餵養的兩隻老母雞前來看望。因為曹姜不敢殺雞,中午開火之時,曹能便親自殺了一隻老母雞,然後燉了當歸,首先端給謝安喝,美其名曰:姐夫哥身子太弱,先喝碗雞湯補補身子。謝安沒有多想,端著那碗雞湯便一飲而盡。誰知這碗湯下到肚中沒多久,他竟七竅流血而亡。就守在床邊的曹姜見狀,頓時嚇得嚎啕大哭。曹能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當時也嚇得雙腿發軟。
謝父謝母看到兒子死了,更是哭得昏天暗地。謝母見兒子七竅流血,已然猜到他是中毒而亡,尤其是看到落在床邊的那個打爛的湯碗時,她更認為是曹能毒殺了謝安。至於殺人動機,很明顯:他跟曹姜有私情,想殺了謝安,然後帶著曹姜遠走高飛。於是,曹能很快被謝家的人扭送到了官府。大堂之上,曹能受不了酷刑,只得如實招供:確實是他殺了謝安。至於殺人動機,他卻堅稱:想從謝家借錢幹個小買賣謀生,但是謝安不借錢於他,出於氣憤,才將他毒殺了。 縣令知道曹能這麼說,無疑是想保全曹姜,然而這個理由也找不出什麼破綻,於是驚堂木一拍,就要判曹能死刑,讓他簽字畫押了。誰知就在這時,正在該縣巡視、聽堂的彭雪琴忽然大喝一聲,“且慢!” “彭大人有何指教?”縣令慌忙笑著拱手詢問。 彭雪琴從後堂走出,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曹能問,“你說你毒死了謝安,那你的毒藥從何而來?” 曹能害怕再捱打,只得哭著臉撒謊,“是小人從家中帶來的專門滅老鼠的老鼠藥。” “彭大人,我已經命仵作去謝家取了他親手熬製的雞湯來化驗,裡面確實有毒!我們絕不會冤枉了這小子。”為了表明自己的工作做到家了,縣令還特意命人牽來了一隻大狗,讓它吃下雞湯裡的雞肉。沒要到片刻功夫,那大狗便也口鼻流血,倒在地上氣絕而亡。 跪在一旁的謝母不由得再次大聲驚叫,“大人您看,這狗都被毒死了!一定是曹能這惡賊在雞湯中下了毒藥啊!” “兇手肯定就是他了!”衙門外看熱鬧的眾相鄰見狀,不禁也議論紛紛。 就連還跪在一旁的曹姜的內心都有些動搖了:難道真是弟弟毒殺了夫君?天啦,他怎麼這麼糊塗啊?他如果要借錢的話,可以找我借啊! 正沉思間,彭雪琴忽然轉過臉問曹姜道,“謝曹氏,我聽人說,你跟你這弟弟關係很不一般?” “沒錯大人,我兒謝安曾經說過,他們兩個在孃家時就鬼鬼祟祟,經常幹些見不得人的事,曹能肯定還因為這個原因懷恨在心,因此毒殺了我兒,請你為他做主啊!”不及曹姜作答,謝母又搶著答話。 “你給我閉嘴!我讓你回話了嗎?”彭雪琴一頓呵斥,謝母才不敢多嘴。曹姜則含著淚說道,“我跟弟弟曹能確實關係親密,但也只是姐姐對弟弟,和弟弟對姐姐的親情,根本沒有任何私情。當日離開母親家時,我跟曹能說了幾句悄悄話,內容也只是讓他趕緊學個手藝活,將來好養家餬口。”
彭雪琴仔細盯著曹姜臉上的表情,不由得點點頭,又問曹能道,“既然你們姐弟關係親密,為何你不找你姐姐借錢,反而找對你心存芥蒂的姐夫借錢呢?” “我——”曹能一時語塞,找不到話說。謝母又大聲嚷嚷道,“因為我們家是我兒在掌管錢財啊!” “我讓你回話了嗎?給我掌嘴!”彭雪琴兩眼一瞪,謝母大喊冤枉。 在外圍觀的鄉民不由得議論紛紛,“人證物證俱在,這個官老爺是要給那個曹能翻案嗎?” “他該不會是受了那個謝家小娘子的打點吧?哎,現在是什麼世道啊!” 就在眾人議論之時,彭雪琴又取了一根銀針親自插入了大狗沒有吃完的雞肉上,當他取出沒入雞肉內的銀針時,銀針竟已全部變黑。而當他放入雞湯中時,銀針卻只有小部分變黑。由此可見,毒源應該在雞身上! 彭雪琴眼前一亮,便又問曹能,“你是把毒藥投入哪裡的?” “當然是湯中。”曹能不假思索地回答。 彭雪琴怒道,“你在撒謊!如果毒藥是投入湯中的,湯中含毒成分必然高於雞肉之中的才對!然而本官經過勘察發現,毒源是從雞肉中發出來的!” “那可能是他先把鼠藥喂到了雞腹之中,然後再把雞燉了的吧?”縣令又偷笑著判斷道,他始終認為證據確鑿,彭雪琴問這問那的,不過是多此一舉而已。 彭雪琴笑道,“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帶來的雞早就死了,還需要到了謝家再來宰殺嗎?” 言之有理啊!眾人暗暗一陣點頭時,縣令又提出質疑道,“他會不會將毒藥帶到謝家,然後假裝殺雞,趁機將毒藥給雞吃了?” “這倒是沒有!老奴說句公道話,當時我在旁幫忙,親眼看到曹公子將那隻活蹦亂跳的老母雞殺了四五刀才殺死的!在那個過程中,他根本沒有給雞喂毒藥的機會!”謝家老僕人的這句話,更讓彭雪琴相信:這個曹能十之八九是被冤枉的了!而曹能的痛哭流涕聲,也更堅定了彭雪琴的想法。此時,他聽說曹能一共帶了兩隻老母雞來謝家,一隻被他殺了,另一隻還關在謝家的雞圈裡。
既然曹能未對雞下毒,那這毒源,完全有可能是從雞身上而來的!於是彭雪琴急忙命人去謝家把另一隻老母雞抓來,當眾宰殺了,然後燉了半邊繼續餵狗吃,不料第二條狗吃了也中毒而亡。眾人再次大驚:難道這母雞體內有毒?為什麼它自己沒被毒死呢?原因很簡單:它自身已經形成了抗體。 彭雪琴又問曹能,“這隻雞活了多久了,平日裡都吃的是什麼?” 曹能答,“活了至少五年了!我母親在時,捨不得吃,就一直喂著它們下蛋。平日裡我們也沒有糧食,就讓它們在菜園子附近自己找蟲子吃。昨日聽村裡譚木匠回來說我姐夫病了,我沒有好東西給他,就帶了這兩隻雞前來看望,不曾想卻惹出這禍事來——” “問題的根源不在於你,而在於這些蜈蚣蟲啊!”彭雪琴邊說邊從死雞的雞腹裡取出一隻還沒有被消化掉的紅腿蜈蚣道,“你帶來的這兩隻母雞,平日裡肯定以吃蜈蚣蟲為生,因此常年下來,毒素就存在了它們體內。被你拿來一燉,自然形成了劇烈毒藥。” 經過彭雪琴如此一解釋,眾人竟都信服了。先前還想置曹能於死地的謝母,頓時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最終,彭雪琴判曹能當場無罪釋放。曹姜、曹能姐弟聽得宣判聲後,不禁連連跪拜謝恩,“謝謝青天大老爺明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