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自插畫師Lieke van der Vorst作品

1

路邊的小餐廳吃完飯，老趙問小林要不要去洗腳城放鬆下，小林有點不好意思，說自己從來沒去過，老趙壞笑，“去過一次，你就知道舒服了。”

這是小林第一次到這樣的地方，上來的姑娘叫杏兒，手特別軟，水靈靈的，一直問他勁兒夠不，酥麻麻的感覺，從腳掌傳到小林的心臟。

他二十出頭，從來沒談過戀愛，中專畢業之後，幫著表哥打理小餐館，說白了，就是打雜的服務員。後來聽說跑長途貨車掙錢多，於是幹上了這個，他還是新手，一邊實踐一邊跟著老趙學習。

洗腳城有特殊服務，老趙跟著姑娘離開，走前跟小林說，好好享受啊。

杏兒暗示小林，“哥，我帶你進房成不？”

看著她烏黑的眼睛，他很想試試把她摁在身下的感覺，重重地點頭。

杏兒拉起他的手往房間走，他卻感覺身上很燥熱。

雖然看過片，但真槍實彈還是第一次，小林有點慌亂，杏兒看了出來，她引導著他，沒幾下，他到了高潮。小林很興奮。

回到出租房，小林仍沉浸在洗腳城的那一幕，對一個血氣旺盛的年輕人來說，顯然是不滿足的。

他忍不住打了一發飛機，也記住了那個叫杏兒的姑娘。

2

跑完一趟長途之後，老趙再次叫小林去洗腳，這次他不再害羞推脫。進門點了上回的杏兒。

小林把這些日子以來對杏兒的想念，用力揉進她的身體，酣暢淋漓地釋放出來。

杏兒潮紅的臉上，眉眼裡都是笑意，她得意於自己對他的吸引力，也為工作中產生的愉悅感而高興。他模樣顯俊俏，身強體壯，一次好過那些油膩的中年男人的十次。

小林跟杏兒聊起天，知道了他們年齡相仿，幾年前被老家的小姐妹哄騙，誤入這個行業。“我想幹幾年，攢點錢做點生意，再找個人對我好的人嫁了，女孩子，終究還是得嫁人的。”

這是他碰的第一個女人，他動了心，他看著她的樣子，忽然生出一種想法，他想娶她。

“等我再攢點錢，你願意跟我走嗎？我會對你好。”

杏兒很是感動，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她撲在他懷裡，“好！”

此後杏兒不再接客，只是單純地做著洗腳按摩的工作。一年之後，小林風光地娶杏兒進門。

很快，杏兒懷了孕。

但村裡的流言四起。

有人知道了杏兒曾做小姐的經歷。村裡人明裡暗裡說閒話，甚至流傳杏兒肚子裡的孩子不是小林的，這引起了小林父母對杏兒的不滿。

小林跑長途貨車，十天半個月才能歇一回家裡。

有天小林回到家，杏兒哭哭啼啼，父母滿臉愁雲。

父母把小林叫進房，“兒子啊，你怎麼娶了這麼個女人進門，現在滿村都知道杏子做過……唉，我們真是沒臉出去見人啊！還有的人說，杏子懷的不是我們家的種，這……到底是不是咱家的啊？”

“爸媽，不管她以前什麼樣，她現在都是我的妻子。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咱不管別人的閒話，咱過好自己的生活。”

小林安慰一番，但父母的心結仍沒有開啟。

回房跟杏兒絮叨，杏兒說，“我知道爸媽嫌棄我，現在每次我到村子裡走，都會有人用嫌惡的眼神看著我，我知道我不乾淨，但我懷的真是的你的孩子。”

“我要是嫌棄你，就不會娶你了。安心在家生下孩子，我掙錢養你們娘倆兒。”

杏兒破涕為笑。

3

小林繼續跑長途去了，可村裡的言語傷害並沒有停止。有天杏兒在村裡散步，有個流氓迎面而來，“喲，這懷了孕的女人奶子就是大呀，什麼時候讓爺嚐嚐鮮，多少錢一晚上啊？”

杏兒氣得轉頭就走，路邊的女人們咋舌，“不過就是個婊子，裝什麼裝！”“就是！”

滿腹委屈，丈夫常年不在家無人訴苦，生了孩子之後，杏兒不告而別。

孩子長得很像小林，確實是林家的種，公婆喜笑顏開。小林卻很難過。

此後父母幫著帶孩子，小林日夜跑長途。

但每每休息的時候，他都會去大大小小的洗腳店尋找她的身影，打聽她的訊息。三年之後，他還真在一家店裡找到了。

她還是原來的樣子，他卻瘦了些。

兩人抱頭痛哭，她說她想孩子，一直想回去，但是村裡的人和公婆的眼神，讓她沒有辦法留在那裡。

小林把杏兒接到自己的出租屋，但是他發現她總是躲躲閃閃，似乎有秘密。

這天小林再去洗腳店找她，同事看熱鬧不嫌事大，壞笑地用下巴指指一間房，“她正接客呢。”

小林頓時火冒三丈，衝進房間，看到正在床上撕扯的兩個人，小林揍了那男人一拳，推倒在牆根，掄著巴掌扇了杏兒，直罵她不要臉。

杏兒捂著被打的臉，哽咽地說不出話。

4

回到出租屋，小林坐在屋子裡生悶氣，昏暗的燈光下，香菸嫋嫋。

杏兒跪在他身旁，身子伏在他的腿上，“你聽我解釋。”

“這幾年，我一直都在洗腳店工作，但我從沒接客，我知道有孩子有丈夫，我只想多賺點錢，將來自己開一家洗腳店，將來咱一家到城裡生活，我們不用受村裡的白眼。這個客人糾纏我很久了，我本來想自己解決，但沒想到他今天強上我，幸好你來了。”杏兒哭得梨花帶淚。

小林的心軟了下來，他是相信她的。兩人和好如初。

杏兒的工作因為那件事沒了，籌劃著想自己開家洗腳店。

小林和杏兒分別去找合適的店鋪，回出租屋的路上，小林被人堵住了，洗店被打的男的帶人揍了小林一頓，他被送進醫院急診，有人用木棍狠狠地朝他頭上打了一下。

杏兒慌了，急忙趕到醫院，把準備開店的積蓄拿出來給小林治療，並聯繫到公婆，讓二老到醫院看小林。老人帶來了孩子，醫院頓時一片嚎啕。老人哭小林，杏兒哭孩子。

所幸治療及時，小林脫離生命危險。杏兒把老人送回小林的出租屋，自己和孩子守著小林。每天照顧小林，跟他說說話，陪孩子玩耍，杏兒覺得這樣的生活才是完整的。

老人看著杏兒服帖地照顧自己兒子，孫子有媽媽在身邊後每天開心的笑臉，對杏兒的不滿早已經隨著時間消除了，只要現在一家人好好的，就好。

小林很快醒過來，可以出院回家養著了。

5

出院那天，有個女人來看望小林，小林見到她的時候，愣住了。

原來在這幾年裡，小林的生活起居是有人關照的，有男人味的單身漢，難免讓寂寞的女人蠢蠢欲動，剛開始他是拒絕的，但生理慾望讓他有了第一次就有了接二連三。可他的心裡始終都是杏兒，自己娶過的女人，孩子他媽。

杏兒看出異樣，大家都很尷尬。

女人知道小林的老婆回來了，但她還是捨不得，想來看看小林。

女人離開後，一家人回到小林的出租屋。出租屋太小，根本容不下這麼多人一起住，於是老人帶著孩子回到鄉下，走之前，跟養在床上的小林說，“兒子，杏子是個好姑娘，以前的事都過去吧，這次，咱家要留住杏子。”

孩子糯糯地對杏兒說，“媽媽，我在家裡等你，你要回來看我噢！”

杏兒不捨，含淚點點頭。

送走公婆和孩子，兩人都陷入沉默，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

“杏兒，我對不起你。是我沒控制好自己。”

她低著頭，坐在床沿邊，不出聲。她心裡沒底。

“你放心，我會解決好的，今後咱們過咱們自己的日子，好嗎？”

她看著他，點點頭，眼裡晶瑩著。

他愧疚地摟她入懷。

6

小林完全康復後，第一件事，就是找那個女人，他告訴了她兩人之間的故事，也告訴她自己有孩子，希望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希望過去的都過去。並且感謝她去醫院看望他。

女人釋懷，說不再打擾他。

小林把自己這幾年攢下來的錢全部交給杏兒，讓她去開店，做自己想做的事。

杏兒拿著錢，開了家小小的、正規的足浴店。小林仍舊跑長途，他想著如果生意起步艱難或者失敗，還能有他在後頭撐著。

所以裝修、搬家所有的事都是杏兒一個人做的，她不怕吃苦，小林在那麼努力，她也要努力，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起初只有她一個店員，手藝好，又留得住客，新客回頭客多了，店員逐漸增加，杏兒成了真正的老闆娘。

杏兒愈發忙碌，小林放棄跑長途貨車的活兒，跟杏兒一起打理自家店子，出租房換成了兩室一廳，把老人和孩子都接到城裡。

一天打烊之後，杏兒按著小林坐下，給他洗腳，就像多年之前。杏兒的手還是那麼軟，眼神還是那麼亮。她抬起頭，眼神正好對上，相視一笑，他們知道自己找對了人，經歷這麼多，他們知道要更加珍惜往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