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末年，太行山脈崇山之中有一小塊平地，平地之中坐落著一個叫陳家坳的小山村，二十多戶人家，百十來人。陳家坳很偏僻，離最近的壺關縣城也有百十里路。村中有幾十畝山地，以種粟米為主。

這一年，有個叫奉山的年輕貨郎，帶著五六匹驢子來到山村。驢子上馱的有鹽巴、布匹等雜貨。村裡的人都聚集過來換取自己所需的東西。換完東西后，天已經黑了，奉山便借宿在村西頭一個農戶家中。

這家主人叫陳善本，六十多歲，家中只有一個十七歲的女兒，叫月蘭。奉山晚上喝了些酒，被山風一吹，竟然病倒了。陳家父女心善，便好生照料奉山。四五天後，奉山病癒，陳老爹提出個意見，想招奉山為婿。

奉山是個孤兒，無父無母無家宅，欣然同意了。兩天後，陳老爹就為奉山和月蘭辦了婚事，村子裡的人全來祝賀。婚後小兩口很恩愛，奉山對待陳老爹如親生父親一般。

奉山來了以後，給村裡帶來了變化。每隔一個月，奉山便馱上核桃、大棗等山貨，還有桔梗、黃芪等藥材去往縣城，回來時驢背上則馱滿了村裡缺少的雜貨。沒多久，陳老爹家的日子富裕了很多。

這日，陳老爹對奉山說：“一家富了不算富，得幫鄉親們也富裕起來，讓大家日子都好過些。”奉山也是良善之人，便把這話記在了心裡。此後，奉山便幫鄉親們帶貨去縣城，回來時按賣價給他們算錢，不佔一分便宜。

一年後，奉山又多添了幾匹驢子，帶的貨也越來越多了，便叫了幾個村中青壯跟自己一起走商，交給他們生意之道。村裡人都不識字，算錢記賬的事情還得奉山自己來辦，但他依然不佔鄉親們便宜。平時生活中，奉山一家對鄉親們也是照顧有加，誰家困難，陳老爹就送糧米，誰家人得了病，奉山就出山去買藥，村裡人感激陳家所做的一切。

過了兩年，妻子月蘭生了一兒一女，奉山也從山外帶來了新的糧種，那就是玉米，玉米產量高，又不太依賴天氣。這樣一來，村裡的日子也富裕了很多，家家戶戶都很開心，以後不用再忍飢挨餓了。

常言說得好：“人與人只可同患難，不可同富貴。”時間久了，人性的惡慢慢凸顯出來。過上好日子的村民背後悄悄議論：“奉山是生意人，肯定從中賺了我們很多，你看他家的日子比別人好多了，現在老陳家是村裡的財主了。”言語中透露著羨慕、嫉妒，還有少許恨意。陳老爹聽到這些議論，心中憂心不已。

就這樣過去了四五年，村裡有些人不再讓奉山帶貨，而是自己出山賣貨。由於沒有經商的經驗，有些人往往是白跑一趟。原本是自己的原因，但這些人卻把損失的恨意加在了奉山頭上。慢慢的其他人家在有意的疏遠陳老爹一家，有時候還因為一些小事吵架。

陳老爹在村子裡生活了七十年，感覺到了其他人身上的惡意。一日，陳老爹病倒了，他把女兒女婿叫到床前，說道：“我今年七十歲了，算高壽了，這一病肯定時日無多了，我死以後，你們帶著孩子離開這裡吧，不要耽擱，這村裡的人我太熟悉了，最近幾年他們對陳家心存了惡意。不是因為我們得罪了他們，而是因為大家都吃飽飯了，想的事情多了。有些人就是這樣，他們可以允許陌生人飛黃騰達，卻容不得身邊的人富貴。”

十多天後，陳老爹去世了，出殯的時候村裡人都來了，但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親切感。陳老爹下葬後，奉山和月蘭商量搬走的事情，但月蘭自小生活在這裡，父母的墳墓也在這裡，一時之間捨不得離開，想待上一年再走，奉山尊重月蘭的意願，就暫時留了下來。

陳老爹在時，村裡人還顧念著一些鄉情，老爹走了，很多人的醜惡面目也露了出來，處處和奉山為難。奉山去找族長主持公道，族長也是含糊其辭，言語之中表露的都是排擠奉山這個外鄉人。奉山為了和氣，就忍了下來。

這天，奉山裝好山貨又要出山，臨走時對妻子說：“這次我要多待幾天，在縣城看看宅子，如果有合適的就買下來，回來後我們就搬走，現在村裡人好像有意在針對我們。”妻子說：“我也感覺到了，看來爹爹臨終前說的是對的，你早去早回，回來後我們就搬。”

奉山在縣城看中了一所小宅院，價錢也合理，就先交了些定錢。回家的路上，奉山哼著小曲，暢想著一家四口搬入城中的生活，心裡美滋滋的。誰知一進家門，迎接他的卻是噩耗，自己五歲的兒子滾下山摔死了，奉山悲痛欲絕。小女兒見爹爹回來了，便大著膽子說出了實情，原來弟弟是被村中陳大才推下山去的。

得知真相的夫妻倆氣憤不已，找到族長為兒子討個公道。令人想不到的是族長竟然袒護陳大才，村裡其他人竟沒有一人為奉山夫婦說話，有幾個還有些良心的人也是低頭不語。奉山此時感覺到了人性的惡，禁不住破口大罵。

那些村民此時也撕下了臉皮，好似長久地壓抑爆發了一般，和奉山撕扯起來。有些婦人竟然還上前推搡月蘭，混亂之中，月蘭和女兒竟然被推下了山崖。奉山跪在崖邊撕心裂肺，和他的痛苦對應的則是身後人的一臉冷漠。

奉山下到山崖抱回妻子和女兒的屍體，連同兒子一起葬在了陳老爹墳旁。奉山跪在墳前，咬著牙說：“爹，都怪我沒聽你的話，才造成陳家家破人亡，我現在一無所有了，這個仇我會報的，你們等著。”

次日一早，奉山去了縣城，透過以前的熟人買了大量火油。回家後，把火油藏在屋內。兩日後的一個深夜，忽然起了山風，奉山把火油倒在村子周邊的大樹和灌木上。看著一片漆黑的村莊，奉山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然後點燃了樹木，大火趁著山風吞滅了整個村子。

五日後，百里之外的一個寺廟中，住持慧善法師的面前跪著一個年輕人，他對法師說：“大師，人心中到底是善還是惡？”法師說：“既有善又有惡，善坐著，惡伏著，你推到了善，惡就會站起來，善惡只在一念之間。”

年輕人又問：“大惡之人，佛祖可以原諒嗎？”法師說：“佛祖原諒一切眾生，只是你能放下心中的罪孽，原諒自己嗎？”年輕人聽完一頓，然後磕了個頭，起身離去，慧善法師看著年輕人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年輕人走出寺門，來到山頂，看著遠方的崇山峻嶺，眼中落下兩行淚水，而後一躍而下，這個年輕人就是奉山。

編後語：

世人心中有座佛，佛下伏著一個魔，你若推倒了佛，那就放出了魔。

人性善惡只在一念之間，奉勸世人要以善為本，不可妄動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