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在Y國首都的一家房地產企業工作,三個月前他發高燒去醫院看病,一經檢查才知道自己患上了近期肆虐的咳死病。
這個噩耗對於24歲的傑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完了,像我這樣的窮光蛋,只能等死了。”傑拿著手中的化驗單,異常的清醒而又恍惚。
大批的感染者不斷的向醫院湧來,床位早已告罄,於是一部分感染者被安排到醫院外面進行集中隔離,而傑,就在其中。
隔離區位於郊外,是由一些臨時騰出來的出租屋充當。
傑被安排到深巷裡一棟小樓的三層,巷子口有家網咖,大門緊閉著。
傑邁著沉重的步子,直走,轉過一個彎,進入隔離點,樓下是昏暗潮溼的,拾階而上才能看到一些光亮。
傑爬上三樓,在掛著302門牌的屋前站定,忽明忽暗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把白色的病號服襯的暗淡無光。
隔離區是管飯的,這一點讓傑略感欣慰。臨死之前終於不用再為吃飯而犯愁。
透過夜裡傳來的咳嗽聲,傑判斷出住在他左邊房間的大概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兒,右邊房間應該住著一位60歲上下的老爺爺。
聽說自己住的這個房間是幾天前一箇中年婦女剛騰出來的,她永遠也用不著再隔離了。
他們的飯菜由專人來送,沒有允許不準出房間,傑只能在房間裡無聊的刷手機,大部分時間都會莫名其妙的煩亂,於是不停的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這種廉價的出租屋沒有什麼隔音,傑經常在屋子中踱步的時候,聽到左邊房間裡小姑娘時斷時續地小聲啜泣和右邊房間中老爺爺聲音略微發顫的絕望呻吟,這一切使本就坐立難安的他更加感到煩躁。
一場電閃雷鳴的夜雨之後,右邊房間裡的老爺爺永遠停止了咳嗽,第2天午飯前後樓道里傳來一陣響動,傑猜測應該是搬來了新的感染者。
他目光呆滯的望著天花板,腦袋裡胡亂的思索著接替自己的感染者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這一天的夜深時候出奇的安靜,小女孩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哭泣,接替老爺爺的新病友也不發出一絲響動,整個世界一片死寂。
傑仰面躺在床上,耳邊迴盪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後來連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也聽不到,只能依稀辨別出潛藏在茫茫黑夜之中月亮移動的聲音。
第2天一整天都沒有人來送飯,黃昏時分傑餓得厲害,便開始撞門,他撞門的聲音越來越大,但始終無人理會。只傳來幾聲虛弱的布穀鳥叫。
幸好出租屋的門不牢固,傑一番瘋狂砸撞就破門而出,奇怪的是,他把整棟樓上上下下搜尋了一遍,卻沒看到一個人影,這令他略略感到不安。
一股絕望的力量促使傑瘋狂的往外跑,他轉過一個彎,又轉過一個彎巷口那家關閉的網咖還在,一切都如同剛來時一樣,所不同的是,和他一塊來的人,都不見了。
傑從未如此急切的想找到一個同類,一種叫做恐懼的感覺無聲地侵佔了他的情緒,傑開始在大街上拼命的跑、喊,用手拍各種各樣的門,有木質的、鐵的,玻璃的。
不多久,一道絕情的幕布冷酷而果斷的籠罩上大地,筋疲力盡的傑還在用他最後一絲力氣進行著瘋狂的搜尋。
終於,當他死一般的仰面躺倒在柏油路上的時候,夜空中忽然有一團耀眼的亮光聚集,它越來越大,越來越亮,緩緩的向遠方墜落……
“叭嗒”一聲,醫師關閉了殺菌用的暖燈,傑在渾身痠痛之中睜開雙眼。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剛才那位醫師用一口蹩腳的Y國語詢問著傑的情況。
“我這是在哪兒?”,傑想坐起來,結果沒力氣,又只好本能地躺下。
“這裡是Z國臨時派遣的緊急援助疾控流動站,我們在來的路上遇到你昏倒,就把你帶了過來。”
傑努力的想找出記憶與眼前現實的聯絡,可是突如其來的疲憊卻只允許他帶著這點一知半解的資訊再次昏昏沉沉的睡去。
在睡夢中,傑迷迷糊糊的又回到了原先隔離的出租屋,整棟樓上的聲音很吵,彷彿每個房間裡的人都在咆哮,連左邊房間裡的女孩都在虛弱的乾嚎著。
傑顧不得許多,再次撞門、砸門,這次他不僅把自己的房門砸開,還把整棟樓上的房門一扇接著一扇的都砸開,每砸開一扇門,落入視野的都是一位感染者,或是躺在床上,或是趴在門邊,他們不斷的痛苦著呻吟,向他發出哀求。
傑跑下樓,跑出巷子。尋求人幫助。但街上卻空無一人,只有悽微的風在空蕩蕩的旋轉。
此時樓上的感染者們,一個接一個地爬出房間,他們掙扎著伸出手,艱難的呼求著他的幫助,傑望著樓上一個個奄奄一息的靈魂,心頭頓時湧起一種憐憫的驚懼。
他該怎麼辦?怎麼辦?
部長聲稱:Y國絕不會放棄對任何一箇中下層公民感染者的救治,並且表示Y國已經將Z國援助的首批病毒抑制劑第一時間給中下層人民接種,躺在他身邊的這位青年就是首個接種者。
部長說著便把目光落在了躺在病床上的傑身上。
傑康復之後踏上了還債之路,他這段時間在醫院治療花了不少錢,而且醫院不允許欠賬,於是他就只好向銀行借了一筆貸款,補繳了醫藥費給,然後再慢慢償還銀行的貸款。
而此時,在Y國衛生部的檔案裡,封存著一份咳死病感染者名單。其中有一欄上面赫然寫著:患者傑,已於三月前不治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