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第一次到兒子家，是他們剛結婚不久。

那時還沒有動車，更\沒有高鐵，我是坐了一夜臥鋪來到了兒子這個城市，正好是早晨，太陽還沒出來，接著打車來到兒子家，站在兒子家門口外，看了看手錶，才七點半。

兒子開的門，臥室的門關著，媳婦還沒起床，正好是個星期天。

兒子穿著睡衣睡褲，站在地中央，問媽，您還沒吃飯吧？

兒子的話讓我有幾分生氣。雖然生氣，與兒子一年也見不上幾次面，哪能一見面就與他嘔氣呢？還是把心裡的氣壓在肚子裡，笑著對他說，你媽坐了一夜火車，一下了車就往你這裡跑，到那裡吃飯？

兒子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發現兒子笑得很勉強，好像有什麼心思藏在心裡。

兒子開啟冰箱，裡空蕩蕩的，沒什麼可吃的東西。

接著兒子開始敲臥室的門說，秀華，我媽來了，你開門給我些錢，我去超市買些東西給我媽做些飯。

兒子敲了很長時間，裡面也沒動靜。

我感覺有些不對勁，回頭觀察了一下客廳，發現沙發上有毛巾被，與枕頭，猛然大悟，兒子可能與媳婦吵架了，昨晚媳婦可能就沒讓兒子上床睡覺，他是在客廳的沙發上過的夜。難怪他的表情不自然。

這媳婦也太厲害了吧！這媳婦也太不講理了吧！想到這裡一股酸楚從心裡湧上來。

我站在臥室門口，故意大聲咳嗽著表示抗議。

可能我咳嗽的動作驚動了媳婦，不大一會兒，媳婦開了門，紅著臉 叫了聲媽，我沒理她，接著她遞給兒子一個銀行卡，然後跑出了家門。

我從窗戶望著媳婦遠去的背影，心裡糾結成一個大疙瘩。

兒子拿著卡走到我跟前問，媽您喜歡吃什麼？

……

02

我聞到兒子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頓時就明白了，準是因為昨晚兒子喝酒回來，媳婦與他吵架後，不讓他上床睡覺。

媳婦是兒子的高中同學，高中畢業後兒子考上了大學，她考上師專，畢業後成了一名小學老師。秀華有幾分姿色，年輕人都喜歡漂亮女孩，明誠也不例外，追求餘華，苦苦地追了三年才追到手。

兒子有個壞毛病--好酒，秀華最不喜歡聞酒味，當年秀華因為兒子好酒的毛病，遲遲沒有表態。話又說回來，那個男人沒有點壞毛病？世上難道還有沒有缺點的男人嗎？你餘華也就是外貌好些，其餘也一般。他做了什麼錯事，你可以批評，可以勸說，怎麼能不讓他上床睡覺呢？這不等於體罰？秀華，你也忑厲害了。

想想，我身邊就明誠一個兒子，從小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像寶貝一樣伺候著，甚至連句高聲話也沒跟他說過，更別說責罵了。當初我就聽人說，秀華這女孩忑厲害，明誠又那麼老實，我就怕明誠與秀華成了，明誠受老婆氣，一輩子在女人的監控下生活不舒心。可我拗不過明誠，明誠鐵了心，非要找她，我也沒辦法。

我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剛結婚，媳婦就對兒子施淫威，兒子啊兒子，不聽老孃言，吃虧在眼前，日後你受罪的日子還長著呢。

我這個人比較迷信，一直認為一人一枝花，一花一世界。一個人到世上來，適合做什麼，上帝自有安排，個人是改變不了的。我沒有望子成龍的思想，從來也沒有強求過兒子去做什麼，一切順其自然。明誠除了好酒外，其餘都不錯，學習我沒多操心，他也算爭氣，從小學習一直很好，高中畢業考上大學，畢業後有了份收入頗豐的好工作。

我兒子有好工作，人也本份，男人能做到這二點也就不錯了。你秀華，還要他怎麼樣？

我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眼睛裡湧出了淚水。

我本來準備在兒子那裡多住幾天，看看小倆口的感情如何，不料我剛進門，就看到了我最不願意看的一面，只在兒子那裡呆了一天就回來了。為此我專門到親家那裡跑了一趟。

03

在磕磕碰碰中日子向前爬行著，結婚的第二個春節兒子媳婦都回來了，從表面上看，小倆口的關係還算和諧，我的心情好了不少，但是我上次到兒子那裡，媳婦秀華的表現，在我心裡仍是個大疙瘩，心裡還是不願與兒媳婦多說話。

我家兄弟姐妹五個都在附近的大中型企業上班，家距離也不遠，每逢過年過節都要走動，附近還有幾個老鄉，關係也不錯，過年過節也有所走動。

雖然厲害媳婦管教明誠的好酒毛病，我有些心疼，但是兒子的好酒問題也確實是個大問題。在過去兒子是有酒必喝，一喝必醉，一醉酒總要惹出些是非來。

記得那次過年，我和老伴帶著明誠去給老鄉拜年，老鄉用藏了幾年的汾酒招待我們。正好那天老鄉的女婿也在場，也是個好酒的料，後來兩個人都喝多了，明誠與老鄉的女婿發生了口角。

兒子年輕氣盛，更多是酒精的發作，兒子一腳把老鄉的餐桌掀翻了，餐桌上的菜盤子，葷菜素菜，稀里嘩啦一聲，也都倒在了地上，盤子碗……全碎了。把老鄉也得罪了，好幾年不和我們來往。後來我們把兒子給老鄉損壞的碗碟酒菜，折錢做了賠償，又託中間人去求情，老鄉才和我們恢復了來往。

那是明誠讀大學的第二年的春節初五，他三姨夫全家過來吃飯。三姨夫與明誠都好酒，飯間我就怕他們喝多了鬧事 ，飯桌上沒有備酒。可，明誠的三姨夫帶來一瓶65度的白酒，自己開啟酒瓶，在飯桌上吃餃子的小碗裡，給自己倒了半碗，又給明誠倒了半碗，兩個人一邊說一邊喝。

喝著喝著他倆的臉就開始紅了，我的心也懸起來了。我說，咱們先吃菜，吃完菜再喝。我說著就想把餐桌上的酒瓶取走，三姨夫不幹了，說姐姐您怎麼不懂理呢？大過年的怎麼能不讓喝酒呢？

可能是明誠三姨夫‘不懂禮’這三個字說重了，明誠不幹了，責問他三姨夫，大過年的，你怎麼這樣能這樣和我媽說話呢？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吵了起來，又是酒精的力量發作起作用，兩個人吵著吵著就站了起來，後來又動起了手。

明誠的三姨夫給明誠一個嘴巴，明誠在三姨夫的臉上用手抓了一下，兩個人都帶了傷。我和妹妹還有老伴竭力勸解，根本不聽，老伴還被明誠的三姨夫推倒在地上，最後也是稀里嘩啦把餐桌掀翻了，整得人心情都不好，明誠與三姨夫也好幾年不說話，

對於明誠的好酒毛病，我與他爹也多次勸過他，勸的時候說，行行，以後少喝酒。可轉身就把說過的話忘了，好酒的老毛病還是照舊。當然也可以用重一些的方法管教他，我們又捨不得。就這樣，明誠的好酒的毛病隨著年齡的增長，沒有改變，越來越厲害。

04.

那年的初三的飯局，兒子與媳婦都在場，明誠的三姨夫又過來了，還是提著一瓶65度的白酒，還是自己把酒瓶開啟，把吃餃子的小碗裡倒了半杯酒，對明誠說，咱爺倆好幾年不見面了，今天咱們一定要好好喝一頓。

他三姨夫這麼一說，我的心又懸起來了，心想，如果明誠與他三姨夫再喝醉了，不但明誠要與他的三姨夫鬧騰，說不定明誠的媳婦還要與明誠鬧騰，今天的場面會更熱鬧。我暗暗地埋怨三姨夫，我們也沒請你來，你幹麼這樣不知趣呢？

然而場面出乎我的意料，當明誠的三姨夫要給他倒酒時，

明誠對他三姨夫說，三姨夫我戒酒了。

大過年的怎麼能不喝酒呢？

三姨夫，真的我戒酒了。

這樣往復了好幾次，明誠的三姨夫終於失望地收起酒杯，還嘆了口氣。

我的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悄悄地看了一下明城，又看了一眼明誠的媳婦。

發現明誠的媳婦兩隻眼緊緊地盯著明誠……我才明白了是明誠的厲害媳婦管住了明誠過分好酒的壞毛病，我心裡一陣感動！我主動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到餘華的盤子裡，說，華，嘗一口我的紅燒肉，可好吃呢。

餘華吃驚的眼睛望著我，我對她莞爾一笑，她也笑了，把我夾給她的紅燒肉咬了一口說，明誠對我說，媽的紅燒肉很好吃，真的，就是好吃。

媳婦的這句話像一股清泉從我心中流過，心裡說不出的舒暢，我與媳婦好幾年的糾結就這樣化解了。

後來我瞭解到當年媳婦與明誠婚前，關於明誠的好酒問題，媳婦與明誠是有約定的，明誠為了收穫餘華的芳心，多次表示要戒酒。

餘華說，空口說無憑，假如你說話不算話，婚後犯了老毛病，

怎麼辦？明誠說那你就懲罰我。怎麼懲罰你呢？你不要讓我上床睡覺。

好一言為定。還有如果你屢犯我就與你分手。

媳婦的這一招，明誠最怕，他追了媳婦三年才追到手，哪能輕易分手呢。

終於下狠心戒了酒。

從此，我和媳婦的關係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