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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說月刊 2019年12期

女人被帶了進來,一身日常的職業裝,頭髮優雅地綰成髮髻盤在腦後,她沒有化妝,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從我身邊經過時,她看了我一眼,冷酷的眼神裡閃過一絲譏諷。

女人就是蔣紅玫。當年,我的婚姻正經歷著七年之癢,生活平淡而乏味,像雨季來臨前的半畝方塘。而我,就像陷在水底淤泥裡幾近窒息的一尾飛魚,時刻幻想著能以一個漂亮的弧度躍出水面。

紅玫的出現,無異於平靜湖水裡落入了一枚石子,瞬間激起了浪花朵朵。她足底一雙帶鑽的高跟涼鞋,曼妙的身軀裹著一襲紅裙,幾杯藍色的雞尾酒落肚後,一雙大眼睛火辣辣地盯著我,一種野性之美瞬間撲面襲來,隱秘中一股戰慄酥遍全身。

我們彼此像獵人找到渴慕已久的獵物一般,很快糾纏在了一起。紅玫成了我的情人,只差登堂入室。我終於不再另類,像魚兒進了深水區,機會隨之愈來愈多。

有幾年,我官運亨通,順風順水。紅玫也很快做到了部門的高管。豪宅幾處,車子也越換越高檔,利益的輸送仍然源源不斷,籌碼日漸高漲。

夜裡我時常後怕,噩夢不斷驚擾著我的睡眠。夢中的我赤腳奔跑在無邊的荒原上,四周寂然,唯有冷風凜冽。醒來後,冷汗鋪滿了我的脊背,順著脖頸流下來。

然而,慾望就像一輛急速飛馳的列車,明知前面是深淵,理智卻無法讓它停下來。

家已形同虛設。妻無奈,一紙協議,離我而去。紅玫和我早就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為了她我只能不管不顧。

我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半天緩不過神來。紅玫跪在我腳邊,抓著我的手央求我。怎麼辦?怎麼辦?偌大的關係網,理不清的關係。一人失足,百人難安。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啊!

那一刻,我心急如焚,欲哭無淚,知道我們在犯罪的道路上越滑越遠,再不收手真就來不及了。內心的悲涼奪走了我最後一點耐心,我恨死紅玫了。

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果真是欲壑難平,竟一而再再而三地引火燒身。遲早有一天,任誰也救不了她,保不齊連我都得搭進去。

我恨不得立刻擺脫她,像一塊抹布一樣,將她從我的生活中扔出去,扔得越遠越好。

回想當年,剛踏入工作崗位時,我也曾胸懷大志,意氣風發,而今卻一步步走到了這步田地,不禁悲從中來。

法海無邊,回頭是岸。但我是否有頭可回?

連日來的恐慌與焦慮讓我寢食難安。一個細雨霏霏的午後,我漫無目的穿行在風景如畫的遊廊中,與在亭中埋頭作畫的女子擦肩而過。畫面中,一抱綠竹青翠欲滴,正如眼前景。

人與畫同名,一樣的飽含墨香清麗可人。雨竹盈然而笑,我感覺自己終於找到了安放靈魂的地方。

奇怪的是,自認識雨竹以來,我的運氣莫名地越來越差,不斷被紀委各種約談。我曾笑著和她打趣說:“遇見你,花光了我這輩子所有的運氣。”

雨竹無言,只捉起畫筆作畫,各種竹,粗粗細細,深淺不一。她又題字,“露滌鉛粉節,風搖青玉枝。依依似君子,無地不相依。”

雨竹看向我,意味深長地笑。我不禁尷尬,遂自嘲道:我與君子,天地之別矣。雨竹說:“我素與高官往來,知曉許多人抱團只為了不見天光,於渾水中好摸魚。竹也常抱團,卻一直向上,尋求更多的陽光。所以,我常畫竹以明志,提醒自己不失了初心。”

一日,警笛鳴,警車至,雨竹不動聲色放下畫筆,與我一同進了警察局。她換了裝束出來,一身警服,警帽警徽,英姿勃勃,我頹然低頭,潸然淚下。

後來才知,雨竹與紅玫本是大學同窗,曾是閨中知己,後竟步入殊途。一次醉酒後,紅玫暴露了自己,也出賣了我。遇見雨竹,本就是一個預先設好的局。

又何妨?人生如戲,曲終落幕,不過早晚的事。

此刻的紅玫,站在證人席上,歷數我累累的罪行,欲減輕自己的責罰。我無可辯駁,也無意辯解。我已萬念俱灰,生無可戀。往後高牆鐵窗,漫漫孤夜,救贖之路,唯期明月常相伴。

悲哀從心頭劃過。如果,我是說如果,當年我先遇見的是雨竹,會不會是另外一種結局?

可世間並沒有回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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