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時候喜歡上一個學姐。她說跟她在一起的前提是讓我證明自己很勇敢。我去證明了,結果手斷了。後來,她愛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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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
“啊。”
一聲尖叫在安靜的夜晚響起,很突兀。我清晰的感受到手臂傳來的疼痛感,那一刻,我知道我的手斷了。
“老劉,勞資手斷了。”
沒人迴應。
周圍一片漆黑,時而烏鴉鳴叫。我觀察四周,不遠處,三兩土堆高聳著,一輪彎月高高掛著,遠不如圓月明亮。
我順勢一屁股坐在地上,左手緊緊抱著右手,強忍受著手臂傳來的痛楚,抬頭看月亮。
我有些累了,天氣有些涼,管他呢,我閉上眼睛,發現疼痛使我無法入睡。
我在地上躺了許久,樹的影子從聚焦一個點到被拉得很長。
“老李,李哥,哪兒呢?”
我聽見老劉的叫喊聲,我大喊,“這兒呢,我踏馬在這兒呢。”
老劉跨過樹枝,在一堆草裡找到我,見我倒在地上,順勢想扶我起來。
“別動。”
“啊,哦…。”
我吼了一聲,許是用力過度,拉扯到手臂處的神經,接著一聲尖叫。
“手好像斷了,沒看清田坎上有一根倒下的樹攔著,滑倒了。”我輕描淡寫,聽聲音好似一點事沒有。
老劉聽了,停下扶的動作,大笑。
笑了一會兒,聲音漸漸變小。
老劉環臂抱住肚子,我以為笑聲就這麼過去了,然而是我多想了。老劉抱住肚子,一邊說著“我特麼肚子都笑疼了,笑死了。”一邊繼續大笑。
我想,再這麼下去,今晚我非得死在這兒。我不得打斷他,“停,笑個屁,趕緊扶我起來,送勞資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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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
幾天前,我告訴老劉,我愛上一個姑娘。
老劉自然很好奇,追著我詢問是哪家的姑娘,哪個班的,叫什麼,長得怎樣。
我愛上一個姑娘。我不知道她住哪裡,我不知道她叫什麼,甚至我都沒看清她的相貌,但我知道,我愛上一個姑娘。
我把這段話告訴老劉,他笑著說我,什麼都不知道,算什麼喜歡。
我在學校快遞點,第一次看見她,說不清什麼感覺,或許因為她過分美麗,或許因為她身材姣好。
我說,我想給她寫情書,我想睡了她。
老劉說,怎麼看你都像一個文藝的流氓。
老劉說我是流氓,我是拒絕的,卻又無法反駁。
除了流氓,誰會對一個完全不認識,看到第一眼的姑娘產生我要和她談戀愛,我要睡了她這種想法?
第一眼見你,就想睡你,斯文人將這稱之為一見鍾情。
老劉聽說後,和我一個班級一個座位的去找這個姑娘,但她就像人間蒸發一般,我找不到她。
我都快放棄,我想是我看花眼,仙子降落凡塵不會逗留很久。
直到昨天老劉告訴我,高年級有一位學姐,和我描述的那位姑娘幾乎一模一樣。
老劉和學姐約好後,帶我去見見。
這個學姐很奇怪,偏愛文藝範,跟老劉說想見她要穿越叢叢困難。其中一件就是半夜去學校後山拍照片,周圍全是墳堆亂葬崗,她要考考我的膽量,以此證明我是真的很想很想見她。
我也很逞強,脾氣上來倔得很,不過我把老劉叫上一起。
於是,有了那個故事。
人生第一次,為了見一個姑娘而摔斷手,我感到很沒面子。
當我纏著繃帶去找她時,她一點不害怕,反而對著我笑。
她笑的多美啊,讓我一眼就確定,我愛的那個姑娘就是她。
我們見面的第一眼,誰都沒說話,互相看著對方許久。
當然不是盯著對方的眼睛對視,她盯著我纏著繃帶的手臂出了神,我看著她的眼睛丟了魂兒。
看著看著,兩人的眼光開始移動,直到相互找到對方的眼光。她的眼睛裡有光,我的眼睛裡也是光,她看到一顆發光的星星,我看到一個太陽。
是她先開的口,“你就這麼來見我?”
“我只是迫不及待。”
“聽說你想睡了我?”
“那孫子胡說,我只是想和你談戀愛,然後才會睡了你。”
“小小年紀不學好。”
“我都為你摔斷手了,你不考慮考慮嗎?”
“那我讓你親我一口,你敢嗎?”
“我…”
她主動把臉湊了過來,我感受到她的嘴唇在我耳邊呼著熱氣。我的臉憋得通紅,我有些害怕,我不知道我在哪兒。
但我還是吻了上去,不是蜻蜓點水,狠狠的親,我想把她揉進我身體。
我知道她嚇到了,我看到了她慌張的表情,轉瞬即逝。她用調戲的口吻,“看不出來,是個男人。”
我說,對不起。
她說,“既然親了,那可就要負責。”
愛情來的太快,我們在一起了。
老劉很驚訝,我把過程告訴他,老劉看著我,盯著我的臉看了足足兩分鐘,然後把頭髮往後推一下,“你也沒我帥,怎麼有這種桃花運?我怎麼遇不到。”
我學著他的動作,用力甩了一下我的寸頭,“有些氣質是天生的。”
我開始寫情書,每天一封。
以前我也寫,寫過的情書一封也沒留下,除了扔進垃圾桶就是給了朋友,他們把情書遞給校園裡長髮飄飄的女同學,和已經發育成熟的女孩兒。
我想,我的情書遍及全校,她們都是我情書的收件人,她們都是我的情人。
從今天開始,我要丟下她們,一生鍾愛一棵樹。我這樣想著。
情書的開頭,我寫寶貝兒。我不喜歡叫她學姐,這樣會顯得她年紀比我大,她倒是無所謂,所以她一直叫我小和。
我總是糾正她,你叫我大海吧,我名字裡的he,是說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僥倖匯成河的河,反正河和海是表兄弟。
可她依舊小和的叫著,她喜歡看我生悶氣的樣子,她說很性感。
我為什麼這麼在意一個稱呼呢?
我只是想給她安全感,讓她知道遇到事情可以依靠我,而不會因為我的年紀比她小,忽視我的作用。
她也會給我回信,半個月回一封。她說寫多了怕我不珍惜。
她的字很好看,纖細修長,字如其人。
我把她寫給我的信全部鎖在一個盒子裡,盒子裡有她送給我的所有,第一塊已經不走的手錶,第一隻情侶筆,以及第一次一起去旅行的綠皮車票。
盒子不只是一個盒子,她承載著我們的回憶。她讓我知道,我的青春真實存在過,我們用力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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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場
當人處於戀愛的興奮中,時間過得很快,時間具有加速度。
轉眼間,她高中畢業了。
高三畢業後,她報了北方的一所大學,我陪她一起去填的志願。
我說,你等我一年。然後轉身離去。
我說我怕看到她哭,其實我更怕自己先忍不住流下眼淚。
老劉問我怎麼想的。
我沒轉頭,一邊做著物理題一邊回答他,還能怎麼想,我要去北京。
異地戀的日子是極度痛苦的,身體與心理的雙重不滿足。
都說兩個人經歷了異地還能恩愛如初,那麼,一定會走到最後,並且幸福,連異地都能堅持,還有什麼能阻止?
那段時間,我們透過打電話的方式緩解思念,透過QQ影片看看彼此,我透過螢幕看著她,看的異常認真,想從她的眼裡看出她的近況和心情。
某天夜裡,我說,我想你了。
她說,你瘦了。
我想你了。
好好吃飯。
我想你了。
我在等你呢。
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
我想見你,然後擁抱你。
那你來看我吧。
隔天我便踏上了去北京的綠皮火車。火車上人來人往,夾著各種嘈雜聲。嘮家常的,叫賣礦泉水花生米烤鴨腿的,當然也有一直不說話抖腿的。
火車載著一群人去了遠方,遠方是一個夢境天堂,那裡有讓他們生活下去的工作,有他們念念不忘的人。
《小王子》裡有這麼一段話,你下午四點鐘來,那麼從三點鐘起,我就開始感到幸福。時間越臨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點鐘的時候,我就會坐立不安,我就會發現幸福的代價。
我懷著滿腔激情去了心愛人的城市,當我意識到我正離她越來越近,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感受,渴望火車快一點,早日見到心上人,又希望慢一點開,我開始懷疑我夠不夠完美,我的衣服會不會有些髒,我的頭髮油不油,她會不會第一眼認不出我,我們已經半年沒見面了,見面後第一句話說什麼,我擁抱她她會不會不適應。
火車靠近那座城市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她讓我先找酒店住下,找到之後馬上跟她彙報地址,確保我的安全。
我說我緊張,她唱歌給我聽。
我們約定第二天她來找我,可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她。
第一次到陌生的城市,用手機地圖導航,到了她的學校,我學著網上看來的經驗,用送快遞的方式叫她出來,她看到我的第一眼,她笑了,而我居然哭了。
這是我們第二次異地後的第一次見面,時間長達五個小時,我們吃了一頓飯,看了一場電影,兩次輕吻,兩次擁抱。五個小時中的兩個小時在出租車上度過,她送我去火車站。
我要離開了,回學校上課。
我們的第一次旅行去了西塘。
西塘的小酒館很多,酒館裡坐著的大部分是年輕的情侶。他們真開心啊,和心愛的人一起旅行,說著閒話,討伐上司,身前放著富有特色的酒杯。
我們不一樣,我們像兄弟一樣摟著對方的脖子,一杯一杯大口的喝。
我沒忘記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想法,她也沒有,我們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們都有些害怕。
很多人說西塘是療傷聖地,但它還有一個名字,豔遇之都。
她問我怎麼知道的,腦子裡想的盡是齷齪。
我說,書裡說的。
她不信,追問到,哪本書?問完又不聽我的答覆,管他呢,我們是愛情,愛情就是幹些平時無法完成的齷蹉。
我們到了客棧,說是客棧,設施齊全,除了一張老式床鋪,活脫脫一個現代化酒店。不過為了有特色,名字取成客棧的名字,都是商家提價的手段。
一切水到渠成,我把她睡了。第一次我見到世上最美的藝術,女人的胴體。
我們偷吃了禁果,和夏娃亞當一樣,我們很害怕,卻同樣歡喜。
當人經歷一件美妙的事情後,總想嘗試第二次,無論男女。
我們精疲力盡,然後精疲力竭,我們把對方狠狠地揉進自己的身體,我們用力的愛著。
第二天下午起床,房間一片狼藉。
我們牽著手出去吃飯,走在西塘的街道,跨過河橋。
我叫她媳婦兒,我不是第一次這麼叫她,她叫我老公,我說沒聽清,她說滾。這是她第一次這麼叫,也是最後一次。後來她總是害羞,無論我如何逼迫,用盡手段,我再也沒聽見過。
那一年,我高三畢業,她大一放暑假。
後來的故事就通俗了,和很多人一樣。
高考前一天夜裡,我遭遇感冒,導致考試失敗。我沒能去往北京,我的分數只能上一所本地的二本。
父母在街坊鄰居面前丟不起這個面兒。
我說我不選本科了,我讀專科。
她說我孩子氣,並威脅我如果不聽話,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她。
我害怕,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們只是在同一所中學唸書,我們連放學後回到的城市都不一樣,這是我在陪她一起去填志願時看到的。
我同意了,留在重慶。
重慶距離北京一千五百公里。
一千五百公里多遠啊,我們在不同的城市過著不同的生活,每天見著不同的人,呼吸著不同的空氣,連我們所處地理位置的亞熱帶氣候都不一樣。
後來我們開始爭吵,為了一件小事就爭吵。然後提起以前的事,越吵聲音越大,情緒越激動越容易失控。
但好在,我們都堅持下來了。
平靜後的我們說,愛情裡沒有爭吵,那不是生活,沒有生活氣的愛情,終究走不遠。
最嚴重的時候,她跟我提了分手。
她說我太小,不夠成熟。
原因是她發在空間的社團活動合照和一個男生有些親密,而我有些生氣。
我和她說了這個問題,她滿不在乎的說只是朋友。我說我很生氣。接著她羅列出一大串我的問題,我管她太多,約束她太多,我和女同學拍影片作業做男女主角,影片裡我擁抱了女同學。然後引起吵架。
我突然很想見她,比高中那一次還想,我逃了兩天的課去北京。隔著螢幕的親密話語總是沒有見面的擁抱力量來得猛烈,那些你們所無法調節的問題,都是能被一個溫暖的擁抱解決的。
問題似乎是解決了,見面後我們都很快樂,沒有提及吵架的事,我們笑的很歡快,打打鬧鬧,一如當初一樣。
最後我們還是分手了。
就在我回學校的第二天,她跟我提了分手,而我奇蹟般的沒有挽留,好似我也明白,挽留有用的話,擁抱也夠了。
那一年,她二十一歲,我二十歲,我們最美好的年紀,四月份,北京還飄著雪。
對待感情,她總是比我乾脆,就像第一次見面她讓我親吻她。
我沒問她為什麼,“感覺”這個玩意兒很奇怪,當初一眼認定的人,現在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回了學校的我照常上課,餓了就吃飯,去開著暖氣的圖書館睡覺,我想我應該忘了她的。只是在聽到熟悉的歌,那首我送給她的歌,我們合唱的唯一一首,我才猛然想起,我以前深愛過一個女人。
我在分手後去遍了中國的各個角落,我們說好的一起世界去旅行。
我在漠北戈壁灘旁若無人的撒尿,我在西安古城牆上刻字,到此一遊,我本就是一個沒素質的人,我去爬黃山,我折了松樹的一片葉子,將葉子夾在她送我的筆記本里。
我拍了無數張照片,我把它們做成明信片寄往了一箇舊地址,不知道她收到過沒有。
朋友跟我說,她早就搬家了。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點一支菸,默默的吸一口,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搬家了呢,我只是在完成我曾經的誓言而已啊。
後來,我開始寫小說,半夜起身開啟電腦,抽一支菸醒醒盹,然後開始打字,故事情節是我的幻想,如果我們未曾分開,現在的我們一定會很幸福。
他們哪裡知道,我們已經分開很久了,一切故事都是假的。
現在我二十五歲,大學畢業已經一年。
我成為一名程式設計師,但我還沒有禿頂,當初她取笑我會脫髮。
畢業後我去了北京,我不是還想著她,我只是想體驗一下北京的生存環境,生活在她生活的城市,呼吸一下她呼吸過的空氣,見一見她見過的人。
半年後我回到重慶,那個我從出生就一直生活的山城。
我發現重慶和北京是有區別的,北京太容易改變一個人。
北京有太多悲歡離合,很多人笑著進去,大哭著離開,進去的時候擁有很多,拼命擠出來發現只有自己。
北京是一座吃肉的城市,專吃人。
它將人的所有情緒全部做成一道道食物,然後放在餐盤裡,端到你面前,它告訴你,你必須把它們吃完,不能剩下一點,你不吃下去,我就吃了你。
前兩天我聽朋友說,國慶節她訂婚了,春節就結婚,新郎是她的大學同學。
她沒告訴我,應該是忘了我吧。
我不知道說什麼,畢竟我已經認定自己完全忘了她,她不過是我的一個過客,我都記不清她長什麼樣子。
我只能祝福你,祝你幸福,祝你安好。
最多再看看你穿婚紗的樣子,那曾是我的夢想啊。我們都已經過了那個懵懂莽撞的年紀,誰沒有過刻苦銘心的青春呢?
就讓那些陪我們度過整個青春的人,在我們的記憶裡永垂不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