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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六,就是添箱禮的前一天,小姑去信用社把錢都取了出來,嶄新的一百元的新票子,看著好喜慶啊。本來她準備把一萬的存單壓箱底,但娘笑話她,人家都是放錢的,你卻放張紙。哥哥和爹也說要把錢取出來,放箱子裡才體面。她就照辦了。剩下那一疊三千元錢,她當著哥嫂的面給了娘,說她要結婚了,以後爹孃要多靠三哥照顧,這錢以後給家裡用。爹孃滿臉驕傲和高興,三哥三嫂神情複雜,只是說好,好。

第二天是添箱,小姑父也早早趕來,開宴席的時候,兩個人一起給小姑這邊的親朋好友及村裡的人敬酒。整個事情也是順利的,雖然酒席菜品並不豐盛,整個禮程也不算體面,但小姑決定自動忽略,要當新娘子了,要離開這個家了,最後再忍他們一次吧!

晚上,她睡不著,就開啟陪嫁紅木箱子翻看,突然,發現壓箱底的一萬元不見了。那錢是信用社的人專門給她取的整把的新錢,號碼都沒有亂。她急了,把紅箱子裡的東西都撥拉出來,還是沒有找見。她跑到爹孃屋子裡,爹孃也一臉大驚失色。她又跑到哥嫂屋子裡,哥嫂不知所云,但他們的神情出賣了他們,她一下就明白了,錢被哥嫂拿走了。但哥嫂不承認,她說要去報警,因為聽她說是結婚用錢,信用社的人專門給她挑了吉祥號,所以錢的後幾位數字她記得。爹孃也來了,三哥就承認錢是他拿了。但三哥這時候開始強硬起來了,說她掙的錢是家裡的,應該交給家裡。至於陪嫁多少,是他這個做哥哥的來決定。爹孃說讓三哥把錢拿出一半來,三哥也不同意。

她氣急,跑去找來了大哥和二哥,想讓他們主持公道。三兄弟竊竊私語了一會兒,結論竟然是這錢該留在孃家,三兄弟一共添箱600元用來壓箱底。她無論如何不同意,她要去報警。一直唯唯諾諾的爹孃,死拽著她不讓她出門。那一刻,她差點氣瘋了。她撲倒在床上放聲大哭,整整七年的打工生涯,沒有一個休息日,沒有一件乾淨的衣服,想爹孃了也只能獨自望天……一切的一切,什麼都沒有了。她恨三個哥哥的無情,也恨爹孃的懦弱,更恨自己不該把錢都取出來。可是,什麼都沒有用了,什麼都沒有了。哭著哭著,她突然想到了死。然後她就瞪著房梁發呆,怎麼死比較不痛苦呢?

天剛亮的時候,有人在輕輕敲打她屋子的窗戶。她木木地轉頭看過去,窗外有人影。有人在小聲地叫她的名字,一直一直絮絮叨叨給她說話,說錢給哥嫂算了,不必爭了。說他是聽媒人捎了話,說你家為嫁妝鬧起來了,就趕過來的。說他是翻牆進來的,沒人看見。說沒有壓箱底的陪嫁,他也願意娶她,讓她放心,他可以養活她的。說他有一年在建築工地打工,年底一分錢也沒有拿到,買車票的錢都沒有,現在他也不好好的。何況她的錢是被哥嫂拿了,也不是便宜了外人……他在外面講,她在裡面聽,時間彷彿停在了那一刻。

許久許久,她沙啞著嗓子回了一句,你回吧,今天咱們還有得忙。窗外再沒了聲響。

她突然放下心來,心妥妥地安穩了。一下子就睡死過去。等她醒來,眼前是娘紅腫的眼。她快速收拾自己,穿好嫁衣。他在院子裡含笑看著她,身邊是一輛綁著紅花的28腳踏車,幾個後生擠眉弄眼地使勁瞧她。她大大方方背起小包袱坐上腳踏車後座,聽見她三哥招呼後生們抬那些箱攏,她頭都沒有回。

結婚後的三天回門,她不回。沒辦法,他一個人去了。在婆家呆了一個月,他倆就去了新疆,三年沒有回來過,第四年回來,蓋了新房子,生大兒子。孩子半歲的時候,兩個人就搬到了市區,開始折騰各種生意,後來就幹了裝修,直到現在。

但小姑一直不回孃家,從第四年開始,每年買好年貨和新衣服,捎話讓爹孃到村口,見見面,讓姑父提了東西送爹孃回去。她從來不問哥嫂的情況,爹孃提起,她也不搭話。後來爹孃陸續去世,她回村奔喪,只在靈棚跪著,寧願去鄰居家歇歇吃點飯,也不去哥嫂家。她的事全村人都知道,人人都待她極好,但沒有一個人勸她的。

其實她三哥,已經是村裡的貧困戶了。兒子有殘疾,娶了個也有殘疾的姑娘,確生不出孩子。女兒也有殘疾,嫁不出去。當年本來可以再生,但檢查結果是兩口子血不融造成的遺傳缺陷,兩口子不敢再生了。現在村裡人家家經濟好轉,只有他家看不到啥希望。

而小姑和小姑父,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人。兩口經常開車回老家,車越換越高檔。左鄰右舍誰有個事,也會去市區找他們,他們都盡力幫助,因為裝修生意,認識了好多朋友,辦事能力還是挺強的。

我以前覺得小姑能幹,後來知道這些事情,我就知道沒有人是隨隨便便成功的。

我有時候想,那些你難以接受的虧欠,命運終將回報你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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