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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毛毛打完電話,便待在火車站等著毛毛的到來。火車站是一個讓人容易感到緊張,焦慮,彷徨的地方,同時又是一個充滿著喜悅,幸福,傷感的內心情感矛盾交織的地方,這裡每天都在上演著團圓,離別的人間悲喜劇,是很多人腦海中最深刻記憶的孕育之地。每年,這裡佈滿從四面八方湧向不同目的地的旅人,各懷心事,行色匆匆,特別是在F城這樣一座生活節奏並不算快的城市,這樣的火車站卻裹挾著一股快速行進的氣流,所以就和這座城市顯得格格不入了起來。

“在我的印象裡,偌大的火車站似乎總是有一群帶著迷茫神情的人,在這裡逗留,眼神總是望向某個遠處的地方,不知起點,也不知歸途在何處。這裡的氣味,讓在火車站等待的森然陷入一片深沉的記憶中去。”

五年之前的場景,在他的腦海中如電影的幀片那樣,一幕幕被回顧放映。當夜晚的的風帶著些許寒冷的秋意,當清晨的露珠一滴滴打在街道兩邊的花叢上的時候,他進入大學的旅程也即將開始,6年前的F城火車站,殘破不堪,在這6年的時間裡,從大學生涯開始,到結束,他覺得家鄉的這座火車站像是一個分隔時代的符號,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時光鬼斧神工的潛移默化之中,一年一年,在他離開和歸來之間,這座火車站從外表上發生了蛻變。

如果說6年前的火車站讓他想起工業時代的舊城市印象,滿目瘡痍,腐敗不堪,陰暗的角落,隨處漏水的公共設施,而6年後的火車站則讓他聯想到一座被美化過的城市公園,鋼筋水泥牢固的骨架,成片光彩耀眼的的裝飾玻璃,設計風格豪華的大樓外觀,就像是一座從廢墟上搭建並裝飾起來的鋼筋水泥的龐然大物。那些年,森然每每站在這火車站,就像是站在黑暗和光明的歲月和時光的交替中。6年前的夏天,他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寄到了家中,這所大學坐落在距離他的家鄉F城幾千裡外的南方城市S城,需要坐將近兩天兩夜的火車才能到達,長途旅行讓他難忘,而在火車汽笛鳴起著載著他離開F城時,他的心裡同樣百感交集。

一種叫做鄉愁的思緒從此刻起在他的心裡,猶如一顆種子,被深深的埋下。第一次坐火車就像是要去參加一次需要盛裝出席的宴會,頭髮精心打理,要備齊的衣服,從上身,到下身,再到鞋子,從內到外,從上到下,都精心、認真的挑選。那時的森然,從開始準備旅途的一切,到真正坐到火車車廂的那一刻起,心境發生那20年來真正意義上的一次劇烈變化:

日暮西落,最後一縷太陽的餘暉在站臺消逝,隨著火車緩緩啟動,隔著車窗,他向後望去,看到一片光彩絢爛的迷幻森林,五光十色的奇異色彩覆蓋在綠色森林的表面,讓這片森林顯得詭異,卻又顯示出一種充滿神秘色彩的美,視線所及的深處,是一大片豔紅似火般的,一簇簇的鮮花,此刻他的心裡似有快要宣洩而出的吶喊,想要對著這片森林大聲的喊著什麼,卻又不知道喊些什麼。

“你是想要回去的嗎?是想要回家嗎?”他自己問自己,他開始看不透也看不懂自己的內心了,在開往南方城市的這趟列車上,他回頭望去看到的這一片迷幻森林,到底是因為對家鄉的留戀,還是在這即將離家之時內心產生的奇異情感的映照?

一時間,他被這片奇異森林所吸引,久久不能擺脫。眼下,他想要擺脫出來,他嘗試把頭轉過來,想朝著列車前行的遠方看去,而不知為何,前方在此時卻變成一條長長的,通往幽暗處的,深不見歸處的黑暗隧道,在這條隧道的最前頭,它的形狀正在發生變化,彷彿正在變成一張慢慢張開的,巨大的口,似乎正想要把正在往前方驅馳的列車貪婪地吞噬掉一樣。

他身上有個很大的問題,或者沒這麼嚴重,是個多年延續下來的習慣,對,也可以這樣說。在某一個地點,在某一個時間點,他總是會無意識地進入一個大腦的黑洞階段,如果非要用精確的語句來形容的話,就像是進入一種“冥想階段”,但是區別於很多人所熱衷的,主動的,有意識的進入這種冥想,他的冥想更像是處於無意識的大腦空白期,時間有時候會長,有些時候又會短。

比如在此時,他又再一次陷入瞭如此之長時間的大腦空白期,就像是一隻在浩瀚天空倉皇盲目飛行,躲避風浪的小小的海鳥,它不停地扇動自己的翅膀,卻總是被狂暴的風浪一次又一次地推向更危險的地方,無力而悲涼的命運,一次又一次地將它裹裹挾,卷向風暴的中央。就在這時,他感到肩膀上被一個人的手拍了一下,他從空白的遐想世界裡回過神來,回過頭看到一個女孩兒在注視著他,笑顏如花,同時她身上還傳來一些不均勻的呼吸的氣息,那種氣息所昭示出的是人運動後的一張一合的呼吸的節奏。她在略微緊湊的喘息聲中站定,森然看著她。

女孩兒精心打扮過的衣著和妝容,穿一襲民國復古風格的銀色長款旗袍,就像是某個大戶家庭走出來的待字閨中的大家閨秀一般無二,在旗袍的錦繡樣的綢緞面上,衣匠用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菊花做裝飾鑲嵌在絲綢表面上,點綴了女孩子這款本已不俗的旗袍。

和這款旗袍相得益彰,交相輝映的則是女孩兒的臉,她一頭黑黑的,濃密的直髮,隨意鬆散的垂下來,一張東方美人所特有的那種標準的鵝蛋型臉龐,面板白皙,恰到好處的杏核眼,小巧玲瓏精緻的小鼻子,看上去那樣的晶瑩剔透,鼻樑上架著一副骨架纖細,設計精巧的銀色圓框眼鏡,讓她顯得恬淡知性,櫻桃小嘴,略微塗過口紅後,更加地嬌豔動人。

“毛毛,你來了。”

“對啊,眼下都這個時間了,我們今天還能去的成嗎?”毛毛帶著愧疚的語氣問他接下來他們將要何去何從。

“倒也沒什麼,我們可以改簽,最多就是時間晚一些罷了。”他安慰道。

上午10點多,初夏的陽光透過列車車窗,灑在坐在他對面的女孩兒略施粉黛的臉上,讓她的臉龐就變的更加白皙,過肩的黑色長髮也在陽光中發出星星點點的光芒,列車的座椅很舒服,可以自動遙控成半躺,平躺的姿勢,他看到毛毛躺在座椅上,自己也調正了座椅,平躺了下來。

在列車駛往遠方的旅途中,車廂裡瀰漫著一種靜謐和舒適的氣息,讓他產生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定感,讓他感覺昏昏欲睡。但同時,森然的眼睛卻無論如何也不想停歇,看著對面的毛毛,就像是在看一尊美輪美奐的藝術品。

“我甚至從來沒有覺得你會答應我的旅行邀約,畢竟我們認識的時間還短。”他把心裡的想法說給了毛毛聽。

聽到他的話,半躺在座椅上,眼睛看著窗外的毛毛把視線收了回來。

“我並不討厭你,有些時候我在你身上能找到一種類似於可愛的意味。”

“可愛,你是說我可愛嗎?我可從來沒有聽過任何一個我遇到過的女孩子說我可愛的。”

“可能我這樣說可愛,有些用詞不當了,但是我想表達的是,每當你靠近一個人的時候,你總能讓你想靠近的那個人感到安心,感到放鬆,心裡不會因為你的一步步靠近感到緊張。你的靠近,或者和你的相處,就像是和一個可愛的孩子那樣相處的那樣輕鬆自然,不用設防。”

“那倒不是可愛了,在我從小到大的環境中,我身邊有大量的時間和女性一起生活,母親,姐姐,她們給予我的生活有那樣多的溫柔和溫暖的照顧。這樣的生活記憶,讓我變得沒有那麼那種起初和陌生人相處時凌厲的剛硬的男性氣息,取而代之的,更多的是以一種細膩的方式,這樣的方式讓人相處下來覺得沒有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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